都打点好了我便牵着刚买下的小棕驴往城门而走,偶尔有旁人会向我投来一眼,知道在别人眼中这时的自己很落魄,毫无美感可言,不过这正是我要的。一个女人流浪在外,美丽不是一件好事,我特意把头发用布给包起来,嘴角沾了个黑点,算是简单易容了下。
落魄就落魄,不好看也无碍,有一颗归家的心就可以了。
城门口有位小将在与城守说话,之所以会多看一眼是那小将看着好稚嫩,估计也就十几岁吧,穿着不同城守的盔甲有种别样的英气。少年郎已成小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难免想起我的阿平,他要比这个少年小将大上一些,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敢去想,怕想了思念就泛滥,而今却被一个小少年给引发了思潮。殿试肯定是结束了,也不知道那小子考得如何,以独中会元的水平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出事了吧,倒不是因为柳明逃脱了会不告诉他,而是他的祖父肯定会想尽一切方法阻止这个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会有些酸涩,可还是觉得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只会让他急疯掉。
“诶,叫你呢,发什么愣啊。”
被吆喝声拉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到了城门口,却兀自想着心事在发呆。有个城守拦住了我,刚才吆喝质问的人正是他,我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能假装畏畏缩缩地问:“大哥不好意思啊,刚岔神了,没听清您在说什么。”
“拿下!”一声呵斥从旁传来,不止是我,就连身前的城守也讶异地转过头去。
发令的正是那让我多看两眼的少年小将,他绷着脸冷冷看着我。城守问出疑惑:“为何要将她拿下?”小将蹙起眉:“上面的命令,勿多问。”
眼看兵士当真要上来抓我,立即退后一步惊惶而问:“我犯了什么罪?”
可小将根本不理会我的问题,一扬手抽出了跨旁的长剑直接将我牵在手上的毛驴绳子给斩断了,然后一挥手:“带走。”
幸运不曾降临于我,即便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是追兵赶来抓捕,可却无法改变我又一次身陷囫囵的事实。一路被押送着引来不少侧目,我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到对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没比现在更坏的遭遇了。
进了一座宅邸的偏门后,少年小将就吩咐押送我的两名士兵先回城门去守城了,这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再次开口询问:“民妇刚来布城半日不到,究竟所犯何事要被抓?”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一会你就知道了。”
并没有如想象中的被关牢房或者囚室,小将领我穿过一长廊,过拱门进到一个院子,目光一流转我就全身如石化般僵住了。余光里小将走上前两步行了一礼貌,极其恭敬地唤了声:“父亲。”我的身体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移转视线,“你唤他什么?”
小将不作声,毕恭毕敬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就在我正前方一丈远处,一具宽厚的背影正反负手而立。还是那件灰布长袍,风尘仆仆,甚至连发上都还沾惹了灰,近半月以来朝夕相对,如何能不熟悉?
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时语气艰涩:“你怎么会在这里?”
坚挺笔直的背影缓缓回转,冷峻的眸光落在我身上,霎时我恍然而悟。这是一个局,一个引我入瓮的局,玛雅分明早就被安排好如何与我说话了,从她口中获取的讯息只是一个幌子,这座布城根本就不是另一条回程的路线。
叹息在心口,陆锋。
神经一下子变得颓废无比,垂落了目光轻声问:“就不能放过我吗?”
脚步声坚定而有力地走向我,身前站定了一双满是泥的黑靴,默沉片刻,平静的语声响在头顶:“你觉得你一个女人独身而行能回得去?”
“回不去也得回,我的家在那。”
“只要你愿意,我给你安一个家,比你银杏村的好上数倍。”
我失笑着摇头,眼神中无尽的讽意:“你根本就不懂家的意思,何以为家?首先是人,不是对的人,天下之大也无以为家。”
“是非对错以何为凭?你不尝试着接受又怎知道我不是对的人?”
“我有相公了,你讲讲理行不行?”
他索性忽略我的话,径自安排:“行了,这一路你也很累了,我让人替你准备热水沐浴换衣。”我怒极而喊:“陆锋!”
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回应:“既然回来了,我就不能再是陆锋了。”
愣了愣,不禁脱口而问:“那你是谁?”话一出来就感觉那看我的黑眸变得极其深远,仿佛古井幽潭,貌似平静无波却其实暗藏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