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阿平的祖父提出疑问:“你不是要照料平儿的起居吗?怎生了与我一同回去的念?”刘寡·妇依旧匍匐在地不抬头,口中回道:“回老爷,老奴已经年迈,身体大不如前了。而今阿平……公子身边有人照料,老奴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冷凛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我身上,我没躲闪,如果这是刘寡·妇的目的,那我没有理由退缩。沉滞好长一会,才听威严的嗓音再起:“刘清,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随着回吧。念在你多年照料平儿,允你坐乘马车。”
转而又对阿平讲了一句极富深意的话:“平儿,你当知道眼下形势,莫让我等太久。”
目送着他们登上马车再逐渐远去,心绪繁复。
刘寡·妇的举动原本我以为无非就是想以退为进反弄巧成拙,可在阿平祖父允了后她立刻往后屋走了一趟,回来便已经背了包袱,很明显在昨儿夜里就都已经准备好了。让我不由重新审视她的用意,似乎她是真的想要离开这里了。
姑且不去管她是否想回去后另有所谋,还是因为几次事件里阿平的态度而心灰意冷,我更烦忧的是阿平祖父最后留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等回到屋里我就直接问开了,阿平的反应是来抓我的手在掌中轻轻摩挲,非但没能安抚我,反而让我的心都悬了起来。我说:“阿平,你给我透实话,到底你答应了你祖父什么事?”顿了顿后语气加重:“如果你觉得在这事上能瞒得过去,那便最好祈祷不要让我知道真相。”
极明显的,那双黑眸中的瞳孔收缩了下,他把头抵在我的肩上不让我看他的眼睛,用有些委屈和祈求的口吻:“兰,等晚上和你说行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晚上。”
给他时间整理情绪,之前在地下他祖父定然是对他施了压力的,这时若再逼他让我于心不忍。不管是什么情形,哪怕事情再坏些他祖父逼他要舍了我,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不是吗,总有一条路可以走的。
其实我自己也需要整理心情,给自己打气做心理调整。
于是这天家中虽然只有我们两人了,可气氛却一点都不欢悦,反而压抑得很。而阿平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吃饭都无精打采的,终于日落天黑,我在等着答案。
房间里,一盏油灯,两个人。
当我安静地听完阿平所述后,心里头的想法是——还好。
没有想象中最坏最糟糕的情况,他的祖父也没让他一纸休书将我给休了,当然可能这中间阿平隐掉了些内情吧,经过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谈话他祖父势必会对我有所评价,但那不重要。依照阿平所言,他祖父的意思是他们家本身出自草莽,到他父亲这辈,虽然身为长子却没继承父愿而从了文,所以他祖父给了阿平两个选择:或从军,或上京赶考。
必须是他在这两者之一里有所成就,否则,否则的后面自不用想了。
阿平来拉我的手,满目担忧地问:“媳妇,你在想什么?”我看进他眼中深处,反问:“你怎么想的?从军和赴考这两样你更倾向于哪个?”
其实说白了就是从武和从文两项选择,果然如我所料阿平的祖父是崇尚武力之人,而他父亲又恰恰相反,是个文人。不管作何选择,他祖父就是故意要考验阿平。
看他迟疑不定,我又开口:“不如听我一言。”
他闻言立即望定我,“你快说。”
“我建议你赴京赶考,那满屋子的书想必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吧。”若非要有个选择的话,两相择其轻,我宁可他当一个文人,也不希望是武将。
因为,或许从武是能比从文更快获得成就,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名言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从军入战场一切都变成未知,我不想惶惶不知终日地等在家里,至少从文比的是才华而不是刀剑,哪怕真的涉入官场需要勾心斗角,那也好过战争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