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唇线紧抿,甚至无需轻舟开口,他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是以,不等轻舟继续说下去,万重山便是抬起了眸子,对着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无需说话。
轻舟果真沉默着,两人四目相对,万重山的眼睛一如既往般漆黑而深邃,他伸出胳膊,缓缓握住轻舟的纤腰,隔了许久,才沙哑出声;“月儿,我知道,你想带着小宝离开我。”
轻舟见他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当下一颗心便是经不住的颤了颤,她无声的垂下眼睫,仍是没有开口。
万重山凝视着她的容颜,回想起两人这些年走过的风风雨雨,眸中有痛楚划过,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月儿,不论是之前,还是如今,我都从未想要勉强过你。”
说完,万重山顿了顿,又道:“明日,我便会让张兴之送你们母子走。”
轻舟一怔,她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问了句;“你真的,能放我走吗?”
万重山摇了摇头,他抚上她的面颊,告诉她;“母亲的事,你需要时日慢慢恢复,我不会逼你。”语毕,万重山沉默片刻,又道;“等我打完仗,我就会去找你。”
轻舟眸心微动。
“我知道,这种日子不是你想要的,等将诸事安排好,我,你,小宝,咱们一家三口,去过咱们的日子。”万重山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犹如陈年的美酒,分外蛊惑人心。
“这个天下,你不要了吗?”轻舟美眸渐渐浮起一层氤氲之气,满是不懂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从未想要过这个天下,这个天下在我眼里,”说到这里,万重山微微笑了笑,他的眼瞳沉静,指尖慢慢划过轻舟的脸颊,沉缓着声音,又是慢慢吐出了一句;“又怎能有你和小宝重要。”
轻舟摇了摇头,整个人都似是懵了,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万重山的话。
万重山低声一叹,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豫州已离京师不远,他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一仗,是他和李云召的殊死之战,倘若他胜了,便是锦绣河山在手,若是败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诛灭九族。
“月儿,”万重山紧了紧她的身子,又是说道;“因着母亲的事,你恨我,怨我,我都无话可说,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等着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我会带着你和孩子,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轻舟的眼瞳中有细碎的光闪过,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起惨死的母亲,一时间柔肠百转,她知道,这件事不该怨他,可母亲的的确确却是因为他而死!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这让她又如何能坦然处之,犹如从未发生过一般,继续和他这般过下去?
“母亲临终前,曾两次叮嘱我,要我照顾好你。”万重山声音沙哑,他仍是蹲在那儿,半晌也不曾动一下身子,“咱们别让她失望,好吗?”
万重山的眼睛中有恳求之色溢出,轻舟看的清楚。
看见这一抹恳求,轻舟的心顿时酸涩的厉害,又见他高大的身躯这般蹲守在自己面前,他是什么人,他是曾经威震天下的镇远大将军,也极有可能是将来的天下之主,他这般小心翼翼的,甚至是伏低做小般的来恳求自己,怎不让人难受?
轻舟又何尝不懂,母亲选择自刎,明里虽是为了万重山不受胁迫,可说到底,却还是为了她!母亲宁肯用自己的命,也要换的她的平安,换的她和万重山能好端端的过日子,轻舟不是不明白。
更何况,还有孩子。她和万重山的孩子。
“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走吗?”轻舟将喉间的哽咽压下,问出了一句话来。
她这话音刚落,万重山心中先是一动,继而便涌来一股喜悦,他看着面前的轻舟,心知她的心结终是解开了些,他握住了轻舟的手,十分耐心的与她道;“月儿,马上便是万家军和朝廷的生死存亡之战,我没法离开战场,也没法离开那些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轻舟也知自己方才的话没有道理,那样多的热血男儿跟随着他,拥护着他,一直走到了今天,眼见着到了最后关头,他又怎能抛下这些对他赤胆忠心的弟兄,带着她们母子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