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动弹不得,只得由着她将奶茶喂自己喝下,他的嘴唇仍是干裂着,与纳兰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即便这些日子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仍是晓得,这些日子,是纳兰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
纳兰没有吭声,一碗奶茶下肚,只让重伤的人顿觉周身妥帖了不少,连带着身子也是暖和了些,万重山看着面前的女子,黑眸中却是深不见底。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知道,我不该救你。”纳兰掩下眸心,收回了手中的碗。
万重山重伤在身,并没说什么话,他闭上了眼睛,唇线紧抿着,未过多久,又是昏昏沉沉的晕睡了过去。
自那日醒来后,万重山的伤势虽已慢慢痊愈,可他的身子仍是十分虚弱,草原上天气严寒,尤其是大病初愈的人更是需要大量的肉食,才能抵挡住草原上的寒意。
听得脚步声,万重山睁开了眼睛,就见是那胡人老妇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大碗肉汤,递到了自己面前;“来,吃吧。”
万重山微微支起身子,他向着那肉汤看去,但见汤汁浓郁,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他在边疆驻守多年,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边疆因着连年征战,不论齐人还是胡人,日子都是十分艰苦,更无须说眼下天寒地冻,这一大碗肉汤,更是显得十分难得。
“敢问大娘,那位姑娘去了哪里?”万重山声音低哑,自昨日以来,便一直不曾见到纳兰的身影,纳兰的名字在草原上十分响亮,是以万重山并未唤出她的名字。
“她”那老妇刚吐出了一个字,想起纳兰与自己的嘱咐,便是叹了口气,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万重山一眼,终是没有说下去,只将手中的肉汤递在了万重山手中,说了句;“快趁热喝吧。”
万重山见状,只微微蹙眉。
“那位姑娘一心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那老妇说着,想起纳兰每逢回来后,身上多出的那些淤青与伤痕,便是咂了咂嘴,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
望着老妇离开的身影,万重山浓眉紧拧,心中浮起淡淡的疑惑,直到那一碗肉汤变凉,他也不曾去喝一口。
纳兰回来时,夜色已深。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下的马,那一双腿都好似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她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毡房,她手中的皮口袋搁在了地上,她脱去了自己的披风,露出里面凌乱的衣衫,她的瞳仁中满是麻木,望着自己白皙的肌肤上落满了青紫色的掐痕,她也浑然不以为意,只迅速的将衣裳脱下,刚打算更衣,就听外间传来男子的脚步声,纳兰吃了一惊,慌忙将脱下的衣裳遮住了胸口,就见帐帘一闪,万重山已是捂着腹部的伤口,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震。
万重山的目光落在了纳兰的肩头,看着女子宛如象牙般的肩膀上落满了齿印,与梅花般的吻痕,只消一眼,万重山便已是明白在纳兰身上发生了何事。
他的眸心倏然变得暗沉的可怕,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双目灼灼,几近沁血般的向着她看去。
“万重山,你出去!”纳兰面色雪白,只觉自己最是不堪的地方让人看了清楚,她的眼底含泪,只死死忍住,冲着男人喝道。
万重山没有离开。
他的声音艰涩,几乎每一个字都似从喉咙中挤出了一般,他问她,“你何必如此?”
他灭了她的母国,杀死了她的兄长,逼死了她的父亲,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她应该杀了他,或者千方百计的折磨他,而万万不应该这样救他!
即便没有万重山的这句话,纳兰自己也时常问自己,她何必如此?
她的身子颤抖着,不知是因着冷,还是因着旁的,起初还只是轻微的寒颤,接着却是颤的越来越厉害,万重山看着她死死忍住的那些泪水,他说不清心底是何滋味,只吃力的俯身,将披风从地上捡起,披在了纳兰身上。
“你不必觉得亏欠我,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毫无干系。”纳兰攥紧了披风,她深吸了口气,将眸心的泪意逼回,向着万重山一字一句的开口。
“纳兰。”万重山声音艰涩,他的眸心蕴着深切的痛苦,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皮口袋上,他看见了里面的生肉,一想起自己伤重的这些日子,他所喝下的那些奶茶,他所吃下的那些羊肉,他所用下的那些白药,均是由面前的这个女子一次次用她的身子从鞑靼人手中换来时,万重山眸心欲裂,只牢牢攥紧了手指,骨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万重山”纳兰鼻尖酸涩,她撑了这样久,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察觉到她的晕厥,万重山顿时伸出胳膊,扶住了她的身子,他看着她近乎惨白的容颜,念起她这一份大恩,万重山眸心深迥,他早已心头所属,又如何值得她这般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