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川脸上热得慌,忙纠正他妈,“洋人安装设备我得跟着学,厂里有人陪洋人工程师。”
“那更厉害了,洋人的设备都能装,啊哟,真了不起!”中年妇人口气真诚了许多,是真觉得陆长川厉害。
“他们厂里有十几个电工,能修进口机器的就只有两个,我儿子和另一个师傅,其他人连洋人的说明书都看不懂,歪歪扭扭的跟天书一样,看到就头晕。”陆母眉飞色舞地说着。
连隔壁桌的宾客都凑过来听,还时不时地捧场几句,陆长川羞死了,低着头干饭。
“你妈说的都是实话,有啥不好意思的。”
陆父笑眯眯地给儿子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媳妇说的一个字都没错,他们儿子就是挺优秀的。
陆长川脸更烧了,头都要埋进碗里了,他爹平时都挺低调,可一旦涉及到他,就一点都不谦虚了。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小学四年级时,老师让写作文,写我的爸爸是——,然后他写的是《我的爸爸是六级电工》,平时写作文他比生孩子还难,一个字一个字地挤都挤不出来,但那次他却文思泉涌,下笔如神,一气呵成地写完了,连错别字都没改。
然后这篇作文,被老师贴在了学校优秀作文宣传窗里,老师还在班上当范文朗读了,评了个a+,这是他学习生涯中,唯一的一次作文拿a+。
回到家里后,他爸妈看了作文后,眉毛都飞起来了,他妈晚饭都是在弄堂里吃的,从头到尾都在说他这篇作文,他爹更夸张,去上班逢人就说,到最后,隔了三条弄堂的人,都知道他作文拿了a+,全印染厂的人也知道了,他去厂里玩时,厂长看到他还笑眯眯地夸他作文写的好。
“我儿子现在是二级电工,不过下半年要考级了,考四级,他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考四级。”陆父在和旁边的客人说话,口气不比陆母低调。
陆长川本来还想抬起头夹菜的,听了这话,菜也不想夹了,埋得又深了些。
算了,晚上看书再加一个小时吧,万一考不上四级,他爹那老脸往哪搁?
服务员送上了蛋糕,精致的盘子里摆着,面上还有一朵奶油花,既漂亮又好吃,每人一小盘,远远就闻到了浓郁的奶油香,小孩子们都吹呼了起来。
酒席也快结束了,好多宾客都起了身,有些客人带了饭盒,打包剩下的菜,陆母没打包菜,不过蛋糕她没舍得吃,陆父也没吃。
“琪琪和佳佳喜欢吃蛋糕,正好一人一块。”
陆母拿饭盒打包蛋糕,琪琪和佳佳是陆大姐的两个女儿,琪琪六岁,佳佳三岁,陆母很喜欢两个外孙女。
“天气热放一晚上都坏了,下次我去西点房买。”陆长川忍不住说。
“买多贵啊,现在也不是很热,晚上放井里镇着,明天我就让你大姐来拿。”
陆母瞪了眼,儿子哪哪都好,就是太败家。
宾客们走得差不多了,沈老爷子和蒋玉华站在门口,和宾客们一一道别,陆长川推着父亲,慢慢往外走,恰好和陈野母子碰上。
“你也来吃酒啊,我都没看到你。”
陆长川很意外,晚上宾客太多,他和陈野隔得远,没看见。
陈母看向陆长川的眼神有些复杂,以前她其实是不太瞧得上陆长川的,毕竟父母只是普通工人,要不是一起去了部队,她儿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陆长川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