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苏玄鹤一双眼睛里面也蓄满了眼泪,特别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苏青鸾伸出手指指着苏玄鹤的脸怒道,“你去学堂半天,就学了这种目中无人的‘礼数’?!”
苏雪雁这个小丫头很显然被阿姐这暴怒的状态吓着了,马上就要哭出来,被杨氏一把抱到屋子里哄了。不过在进屋之前给了苏广福一个眼色,让他看着若是有什么情况记得阻止一下。
苏广福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他和杨氏老夫老妻十多年,这点默契是有的。
“我没有说错!学堂的师兄们都多,我们是读书人,将来是要当举人做官老爷的,同那些下里巴人穷酸百姓不一样……”
“你放屁!”苏青鸾气得简直眼前发黑,“什么叫做‘穷酸百姓’啊?!生你养你的阿爹阿娘就是这样每天辛苦种地出摊子的‘穷酸百姓’,你是要看不起他们是么?!”
很显然,对于苏玄鹤一个只上了一两个月学堂、只有七岁的孩子来说,思维还是不严密周全的。
所以他很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为“成为高人一等的读书人”而洋洋得意的时候,自己辛苦种地的农民父母,还有每天为了家庭生计恨不得钻进钱眼儿的阿姐,都已经被他不自觉地打入了“低人一等的穷酸百姓”的行列了。
“我……我没有……”苏玄鹤有些心虚,“咱们家里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难道爹娘以前不是一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难道你阿姐我不是从最开始一点一滴开始赚钱?!这同你所说的‘穷酸百姓’有什么不同?”
苏玄鹤眨眨眼,也不梗着脖子了,也忘记委屈了,似乎在理清楚苏青鸾所说的话。
见弟弟不再顶嘴,苏青鸾也顺了一口气,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你那些眼高于顶的师兄有什么可得意可骄傲的?他们身上穿的,手上用的,肚里吃的,哪一样不是‘穷酸百姓’提供的?没有织布者纺线织布,没有农民种粮食种蔬果,没有匠人们制作笔墨纸砚,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苏青鸾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吃穿用度都离不开所谓的‘穷酸百姓’,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这种人就算是做了官,也是贪官,脏官,狗官!”
“大丫!”苏广福听到苏青鸾越说越让人提心吊胆,连忙出声打断。
苏青鸾深吸一口气:刚才她气昏了头,一时间有些口无遮拦了。环顾四周,还好院子周遭没有经过的村人。
苏青鸾看向柳芸娘,柳芸娘也知道苏青鸾最后那一两句话不能随便出口,于是轻微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苏青鸾瞪了一眼苏玄鹤:“知道错了吗?”
这时候苏玄鹤的小圆脑袋也耷拉下来了,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我知道错了,师兄们说的也错了。”想了想,苏玄鹤突然抬头小心地问,“那我可以把阿姐的话讲给师兄们听吗?”
……你这小子是嫌弃咱家过得太过平静了是不是?苏青鸾有些无语地想到。
当然,她不能同苏玄鹤讲其中的原因,而且苏玄鹤也未必能理解。于是苏青鸾换了一个理由劝说他:“我训斥你,是因为我是你姐,而且你肯听我的;但是他们都是你的师兄,哪里轮到你告诫他们?”
“可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周夫子说要‘不耻下问’的啊?”苏玄鹤十分困惑。
还是心思单纯的小孩子啊,说什么是什么……苏青鸾叹了一口气,怒气值也下降了一大截:“‘不耻下问’的前提是,对方愿意问不是么?如果对方没有来问你,你身为后辈却反驳师兄,怕是会让人不快。”
苏玄鹤点点头,再次说道:“阿姐,我知道错了,你莫要生气了……”
“错哪儿了?”对于弟弟的卖萌装可怜,苏青鸾不为所动。
“我不应该瞧不起农民和工匠,他们会种吃的,会做笔墨纸砚给我用,还有织布的,还有做其他工作的……”
虽然苏玄鹤的话说得还不是那么条理分明,有些颠三倒四,但是以一个七岁小孩子的水准来说,这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苏青鸾看这个弟弟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哪里有错误,而不是不服气或者应付,点点头:“既然知道哪里错了,去墙根那里面墙反省到开饭。”
苏玄鹤也没有任何异议,十分老实的面壁思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