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喊了多久,刚领完月例步入院门的宋氏的奶妈心腹吴妈妈瞧见这动静,赶忙让人把院门关上,跑进了屋里。
瞧见的是满地的狼藉,吴妈妈内心来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无上真人,随后冷静的吩咐了人把三朵金花带回屋子,而后让人开始收拾屋子,自己则跪到宋氏身边,把宋氏一把搂进了怀里。
“姑娘!姑娘!我的大娘子呀!你可冷静些呀!你千不看万不看,可还有哥儿在呢,你这样糟践自己,你让哥儿以后可怎么办!他还小呢!”
“……”
“……”
吴妈妈自小就照顾宋氏,一向懂得如何拿捏宋氏,软硬兼施的安慰了好一阵,总算把人安抚下来了。
而这一切,都被独自站在门外的谢意念看在了眼里。
谢意念无法理解她的母亲为何要如此疯癫。她是宋氏和谢好学头胎生的女儿,是亲眼看着两个人由琴瑟和谐走向如今不死不休的局面的,她也明白这个中缘由,若这个人不是她的母亲,作恶多端,自私自利这八个字,她用来形容这个人并不为过。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吃月亮。人的幸福感本就是比较出来的。若是一个人的周围是那些食不果腹,衣裳褴褛,日日都要为老天下不下雨赏不赏脸而发愁,哪怕自己只能住在一些庄户上,家里也只有一两亩的薄地,每日也只能是清水馒头,更没有什么下人侍奉,也会觉得自个儿过的是幸福美满的日子。
可若是周围人顿顿都是山珍海昧,鱼翅燕窝,家里有着数不清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甚至还有奴仆伺候,哪怕自己顿顿都能吃上白面细糠,家中还有银钱和房屋土地不必为了生计发愁,也会觉得自个儿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她母亲悲哀就悲哀在这里,出生微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体面的兄弟,却有幸嫁入这谢家,还当了正头的大娘子,高门大户,锦衣玉食,丈夫体恤,过上了顶好的日子,这日子本可以是和和美美的。
但她却非要同大伯母比,同三叔母比,甚至是同祖母比,同这满京城的达官显贵比,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般的攀比之下,她的母亲自然觉得自儿个是这世上最卑微最不幸的人。
曾经未发迹时的毫不在意的功名利禄,倒成了她母亲眼中最重要的,钱她的母亲倒是越来越多,可父亲、子女却同她越发渐行渐远。
今日,她瞧着她母亲的模样,感到的是可悲可叹以及深刻的教育。
她是嫡女,父亲是名满天下的大儒,祖父是国公,祖母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伯父是丞相,就连三叔和四叔在官场也有所作为,她的日子只要她愿意,不同她人比,不肖想不该她想的,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关起门来,她的生活也是她人羡慕的样子。
命运待她公允,她必投桃报李,命运若待她不公,她自也有自个儿杀出去的勇气,不过是浮生若梦,来这世间走一遭,断然没有委屈自己糊涂过的道理。
想到此处,谢意念内心自是无比通透,就连刚被推到在地被陶瓷碎片滑到的伤口也不再觉得疼痛,舒展了眉头,乘着月色,步伐轻盈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