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婆子看向前方,似在回忆什么,最终,笑道:“儿啊,村里都是老大养老,当年玉凤他爹走时,娘是真痛心啊。娘疼老大,也疼你们,可你们活着,老大却早早走了,娘只好把这份疼爱转到玉凤身上。
是娘太执着了,忘了回头看劳作的你们。
儿啊,玉凤那边,娘对得起泉下有知的老大了。但娘现在回头,才发现对不住你们。
你们喊饿,你们孩子喊饿的时候,娘把粮食扛着往老虔婆那里,玉凤能少遭罪,但粮食都进了老虔婆肚子里啊!娘悔了啊……
当初不该把玉凤送往老虔婆那里,任由玉凤被糟践啊!她叔叔婶婶们明明都是孝顺的,将她养在身边,以后不至于遭罪啊!
是娘想岔了,是娘对不住你们啊。
儿啊,你们放心,娘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童生吹了吹墨迹,递了过去,道:“唐大夫其实好说话的,只要你去萧家求个情,说不准唐大夫就把辣椒籽分给你们邱家一些,往后日子也好过。”
邱婆子摇头,“她不会的。”
都是人精,糊涂了大半辈子,临死前清醒了,自然知道唐大夫是什么样的人,真要求个情就能取得原谅,那且不是人人都能、都敢祸害萧家?
邱婆子朝童生鞠了个躬,“多谢啊。”
“快快起来,你这老身板的,早年经常劳作的,哪能这么弯?闪了腰还得去镇上找薛大夫。”
邱婆子抹了把泪,“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那童生也叹气,“快走吧快走吧。”
之后,童生就再也没见过邱婆子。
邱婆子留了书信就走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没找村长要路引,身上没个傍身的银子,想也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半个月后,邱家儿媳来洒扫时才发现老宅落了厚厚的灰。
最后一个见过邱婆子的是村里孩子。
那孩子只说:“往深山里去了。”
邱家几个儿子脸色苍白,嚷嚷着要去后山找娘,都被村长劝住了。
深山多危险?还是寒冬腊月的,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于是让村里几个壮年将人敲晕了,抬回了家中。人醒了,又将邱婆子留下的遗书反复观看,精神气儿去了大半。
村长找到唐臧月这里来。
这个月的确死人多。
但唐臧月没松口,只反问:“村长,不是我不肯关照他们,但邱家当初做的什么事,你也看到了。毁的是我们柳氏食肆……这食肆可是萧家主要来源之一,若我轻易原谅,那以后制药坊出了岔子,谁来承担?是你还是他们?最后不得我们萧家收拾烂摊子?
村长,萧家不给他们活计做,他们不至于饿死,但萧家给了活计,麻烦的只会是萧家。况且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将亲娘的失踪怪罪到我们萧家头上?左右两家结了怨子,没法修复,我不针对他们,已是最大的仁慈。”
村长摸了摸手背,道:“是我逾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