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贞慧先是被侯方域拖累,又被戴了两顶高帽,早就晕乎乎的了,见她如此情深义重,吓得忙起身伸手示意她起来说话。
李晓君也不是真要下跪,见他反应这么快就抽抽噎噎地爬了起来,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再次跪下请求道,“先生,你是侯郎的好友,我完可以叫你一声大伯。贞娘待奴恩重如山,奴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贞娘救出来,请公子施以援手啊。”
她敢保证,这是她两年演艺生涯中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不仅浑然天成,毫无破绽,而且真情流露,发自肺腑,陈贞慧这样忠厚老实的至诚君子肯定抵挡不住。
听了她肝肠寸断的哭诉,陈贞慧果然顶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石桌上,喝道,“岂有此理,这个阮胡子当真是得志便猖狂,我一定多联络士子和朝中忠义之士把他的罪行揭露出来,让他身败名裂!”
李晓君听到砰的一声,身子不由得一怔,又戏精附体地规劝道,“伯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奴家听说那姓阮的奸贼胃口大得很,他不仅要捉拿侯郎,还放言要拿你入狱呢,你可要千万要小心为上啊!”
陈贞慧胸有成竹地道,“这个你放心,他阮胡子虽高居庙堂、位高权重,我们复社也不是吃素的,我们的人遍布整个江南,随便找个地方都能藏人,他想拿我可没那么容易。”
李晓君连忙点头称是,“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你闯入龙潭虎穴,一定要先保自己。”
陈贞慧点头应诺,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欸,贞娘与我情投意合,不料竟遭此劫难,我心如刀绞啊!香君莫急,我这就遣人打听贞娘的下落。”
李晓君闻言心中一暖,自己还没使出杀手锏他就一口答应了,这个陈公子果然比杨龙友那老货靠谱多了,看来没做过官的人就是要冲动一些啊。
“伯伯,奴家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既然他这么单纯好骗,李晓君决定再宰他一刀,媚香楼每月五百两的固定支出像座大山一样压着她,虽然这个月靠她左支右绌地撑过去了,但下个月呢?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她可是要入宫的,不早点儿弄点儿钱在手上,以后进宫怎么出得了头?
既然他是侯方域的好兄弟,又是人傻钱多……不……是忠厚老实之人,不出点儿血怎么行?
陈贞慧听说她要借银子,就真的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千两……我手头暂时没这么多,只有六七百两,就先给你五百两,把这个月应付过去吧。至于下个月的,你也不用着急,我回去了就给家里写信让他们送银子过来。”
李晓君被他的冲动感动了,郑重地福了一福,“伯伯能伸出援手,奴家感激不尽,奴家无以为报,等侯郎回来了,奴家就给你弹个曲子吧!”
陈贞慧忙摆手道,“欸,不必还了!你是朝宗的人,我素来又敬重你的为人,如今你遇到了困难,不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这个忙我都要帮的!”
什么是真朋友,就是这种明知你没有还款能力的情况下还毫不犹豫地给你钱的人啊,李晓君见他这么大方,很为刚才算计他的行为感到羞耻。
陈贞慧却没感觉到她的心里变化,他本来是来和李贞丽约会的,如今正主已经没有了,招待她的乃是好友的女人,他乃是至诚君子,自然不想与她多接触,喝了两杯茶就要告辞,“既然贞娘已不在,我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这就告辞了。”
李晓君知道他在忌讳什么,为了避嫌只得亲自把他送到了二门口,临走前还叮嘱道,“马阮势大,伯伯一路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行踪!”
陈贞慧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穿过来半个月了,直至今日总算见识到了真正的读书人,李晓君在心里感叹了几声,就回去数银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