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无谓说话间又再仔细瞧瞧那布偶的眼睛,不觉“咦”了声,“还别说,这一双小眼睛做得倒很是逼真,是先用麻布缝了个小袋子,再塞了一颗野果核进去,如此便只露出一线黑色。仔细一看,这黑眼珠还真是活灵活现呢,且还会转动,有点意思。不过,还是很丑。”
宁何苦听完兀自沉默不语,然后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对,你看她一个盲人缝一个布偶也是千难万难,连最明显的手脚都不愿区分,又为何要花十倍的心思来做这一双眼睛呢?所以,她定是另有所指?”
申无谓不得不承认宁何苦的观点论断,但他却往身后雪流苏树上一靠,伸了个懒腰,“你言之有理,但我懒得想,你想到后再告之我就行。哦对了,我方才去那家瞧了瞧,那个素娘正在沉睡中,敲你的那个人,也就是她相公却不在家中。还有她屋里那些家具陈设也都极其简陋陈旧,无甚特别之处。但是……”
申无谓故意卖了个关子,成功吸引了宁何苦,“是不是你也闻到了那股味道,是不是很奇怪,但却就是形容不出来,对吧?”
申无谓仔细回忆了一下,装得煞有介事,却话峰一转,“那屋里是有一股淡淡的清甜香味,却是罐中蜂蜜的味道,至于其他的气味,我还真就没闻出来。”
宁何苦:“……怎么会闻不出来呢?挺明显的。”
“对呀!那蜂蜜味道也挺明显的,怎么你就闻不出来呢?”申无谓反唇相讥。
宁何苦:“……”
申无谓见他的苦恼状,便沉声感慨总结:“所以说有时候,眼睛看不见的人,会比看得见的人还要‘看见’的更多,知道的更多。这便是所谓的眼盲心明。”
听了申无谓一阵饶舌的感叹感慨后,宁何苦忽然就抓住了他的手,难抑心中兴奋,答非所问:“老无,我知道了,我知道素娘要告诉我什么事情了?”
申无谓被他的一惊一乍所感染,也带着三分兴奋看着他:“别卖关子,想到就快说,再啰嗦的话,天就要亮了。”
“眼睛,是眼睛,是婴儿的眼睛。”宁何苦凑近老无的耳畔,神秘低语。
申无谓摇头直言:“不懂。”
宁何苦靠近他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奚老伯曾说过,飞纱村的村民们,自十几年前眼睛集体失明后,他们的后代也个个都是双眼失明之人。也就是说,那些新出生的婴儿,也天生就是看不见的?对吗”
申无谓耸耸肩:“应该是吧?毕竟村里人个个都失了明,无一例外嘛!”
宁何苦却不言语,半晌后方道:“我看未必,老无你想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些婴儿刚出生时,未必就是看不见的,但因其口不能言,而周遭眼盲的大人们又不得而知。也许是在过了几日,又或是一段时日后,婴儿的眼睛才渐渐失明,但大人们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由明到暗的转变过程,所以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新出生的婴儿也是天生就是看不见的。”
这一层,宁何苦是由那布偶上的眼睛想到的。
申无谓自是一点就通,“所以,这个眼盲又不能言语的素娘,便想到借助布偶和布偶身上的眼睛,来暗示你这一真相。”
宁何苦坚定的神色:“定是如此。虽然我还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煞费苦心暗示于我,但既然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对了,老无你说倘若此时,村里有新生儿降生的话,我们便可去看一看他的眼睛,就可以轻松验证我们的猜测了,那该有多好。”
宁何苦的假设之言,却听得申无谓的眉头也随之松展,“我懂了。如果那新生儿不是先天失明,是出生后过了一段时间再失明的话,那便可以肯定以及确定,村民们的双眼失明是人为因素。”
“对对!倘若知晓此病并非天生,而我们亦最终查出根源的话,那老无你是不是就能对症下药,助他们重见光明呢?”
宁何苦总是能一语中的,申无谓则只能苦笑,“别高兴得太早,得先查出真相。”
“也是,得先查出真相。”宁何苦转而又开始发愁,“还有,又要去何处找个新生儿出来呢?这婴儿可不是一般物件,是说有就能有的,真真是愁煞我矣!”
“这又有何难?”申无谓突然就狡黠的笑了,“你个小瞎子看不见,不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宁何苦:“……”
他不信连这种事都能心想事成,“老无,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刚去看那素娘时,见她侧身向内而卧,睡得虽沉,但呼吸急促不安,还似恶梦缠身,有痛楚难受之感,便随手为她把了一下脉。这一把便给吓了一跳,原来她竟然怀有身孕,且已经足月,恐这两三日之内,便要生产了。”
宁何苦有点懵,他不相信自己此时居然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想有个新生儿便即将有个新生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对不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也不对!罢了罢了,权当作今日是个百年难遇之黄道吉日,诸事皆宜!诸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