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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昭仁十六年,三月春,京城东都大理寺内。
大理寺少卿温谦看着手中的册子,眉头深锁。
身侧的大理寺寺正王偃深知上官忧虑,“大人,是东阁又有重任下达?”
温谦眉头难展,“有人举报原刑部侍郎刘扶云在职期间,收受巨额贿赂,暗中为在押重犯要犯举假证假功,以此达到减刑释放之目的。刑部此前去其家乡福州拿人,回说刘大人早于三月前病逝了,且说他家徒四壁,只余一子守着一片祖传茶山,其余再无田产钱银。今东阁令我部详查此案……”
王偃略一沉思:“人死了再查无非是要取回其贪污之款项或再罚没家产,如今这般,的确棘手!”
温谦没有答话,而是意味深长的自顾自道:“这刘大人死得倒是很及时嘛?”
王偃:“……”
下一刻,他福至心灵,“大人莫不是怀疑这其中有诈?”
温谦忽然抬头,“小苦呢?”
“他啊!自从两月前将连盗九府的梅花大盗缉拿归案后,就一直在家中烧火煮饭呢?”王偃忽然就松弛起来。
温谦眉头终于松展,“当今天下是朝政清明,海晏河清,咱大理寺数十名在册捉刀吏,代刀缉犯,以命换钱,日后恐怕会越来越闲,连悬赏金都难赚喽!”
“但咱们小苦却只会是闲一阵子,不可能闲一辈子的,这悬赏金嘛也会只多不少。”王偃接得飞快。
“哈哈哈……”温谦笑得畅快,“像小苦这般的捉刀吏,世无一双。你亲自去吧,叫他去福州走一趟。”
一月后。
福州郊,刘家茶园山,碧茶翠烟,春色如绣。
坡上一新起的坟墓前,有一黑衣人身负墨剑,长身玉立,正苦笑慨叹:“好你个刘扶云啊,生前是花天酒地,堆金迭玉,死后还不忘寻一处洞天福地,泽荫子裕。然世间之事,又岂皆能如你所愿,如此完美无缺呢!往往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啊!”
摇头叹毕,黑衣人挥动手中的长锄,开始挖土——掘坟。
邻近的采茶人皆以为此人是来拜祭亡者的,殊不知……
“啊!”
“天啦!”
“作孽啊!”
齐齐数声惊呼后,十数人以见到奇珍异宝般的速度,呼拉拉围了上来。
一二十来岁之男,貌似是个小管事,边跑边喝止:“快快住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掘刘大善人的坟墓,是嫌命太长吗?”
说话间,近前来便凶神恶煞伸手,欲夺黑衣人手中的长锄,然后者轻巧避开。
再夺,再避,如此反复再三,再四……
小管事精疲力竭,扶腰呼呼喘息不止,黑衣人却仍自挥锄自如,掘土不息。
其余人则目定口呆,面面相觑。
一中年妇人似略有几分胆识,微微定了定神缓缓开口:“这位公子,看你生得这般俊美,怎的青天白日,乱掘人坟墓呢?这可是要遭天谴的,快住手。”
黑衣人头也不回,云淡风轻答:“某受命捉拿贪官污吏刘扶云归案,今得知他藏于这土下,不掘坟何以捉之?”
明明是死后埋葬,为何要用“藏”之一说呢?
又是一轮目定口呆,面面相觑。
“肘肘,肘算牛牛,牛大人曾经是个贪贪,贪官,可他都都,都已经死了三月了!捉之何用?”小管事定完惊后开始结巴嗫嚅。
虽结巴,但脑子绝对清醒不坏事,用词时去掉了顶顶紧要的一个“善”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铁律,更是行规。”黑衣人继续云淡风轻,依然头也不回,掘坟不止。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俗话说得好啊,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年青人啊,这人都入土为安,化为一堆白骨了,您就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了,你可知掘人坟墓,生儿子会没屁眼儿的。”
谚语恐吓,双管齐下。
看来,这妇人虽然啰里八嗦,但却略有几分胆识,还尚有几分见识呢。
黑衣人停了手,抬头笑语晏晏:“大婶好口才,但您知道某是何许人矣?”
“甭管你是谁,这道理总得是要讲上一讲的吧?”
妇人开始理直气壮,黑衣人同样理直气壮回:“没理都要占三分,得理为何要饶人。这——便是某之行事做派。”
本以为他是要报上个名号来,谁知报上的却是个——这!
废话连篇!
但却又绝不是废话,还嚣张至极,摆明了他掘坟到底的决心。
来人身份虽成谜,但再无人敢言语阻拦。
又是一轮目定口呆,面面相觑。
随着“砰”一声闷响后,一口大红棺材渐露貌。
至此,围观众人除了倒吸一口凉气外,便死死盯着黑衣人,观他后续。
黑衣人开始撬棺盖,“嘎嘎,嘎吱”声中,有几个胆儿小的采茶女互相靠拢拽紧,那小管事则转身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目测是去给主人家通风报信去的,标准的狗腿子作派。
下一刻,看似沉重万分的棺盖,被黑衣人随手掀起,随后,便是齐刷刷一声惊呼:“……啊!空的,竟然是空的。”
对,大红色的棺材中,空空如也。
朱红色的棺材底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