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口碑太好,景泰二十二年,又把她请回内书堂任教。”
“她就身兼两职,两边任教,她教过的宫娥,都说她学问好。”
“就连翰林院里的先生,有时也自叹不如,认为自己的学问,不如杨先生。”
听完冯孝说的,朱祁钰皱眉:“宫中出了个女先生,怎么没人禀报给朕呢?”
“皇爷,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然不敢惊动您。”冯孝回禀,这件事确实是小事,朝野上下有才能的人太多了,民间更多,若人人都让皇帝知道,皇帝不得累死啊。
朱祁钰打开卷宗,竟然记录了这个杨先生的诗词。
一个女子,能得称一声先生,比男子难一万倍。
可见其人文学素养。
“这是十四岁女孩写出来的?”朱祁钰震惊不已,这是哪一位大才啊?
“回皇爷,这是做不得假的,宫中皆有证人。”
朱祁钰惊讶地看向唐皇后:“你看过了吗?”
唐皇后接过来,顿觉惊艳:“臣妾知道她有本事,却不知有这般本事。”
“本以为,被宫中称一句女先生,已经是了不得的了。”
“如今看完她的诗作,臣妾顿觉自己空活百岁。”
朱祁钰凝眉:“杨春,成都府新都人。”
“皇爷,是景泰二十一年恩科录取的进士。”
冯孝回禀:“杨春是景泰十七年,被征召入新益州为吏的,一步步升上来的。”
“太子和她发展到哪一步了?”朱祁钰问。
“发展什么呀?”
“太子见人家,如高山仰止,连话都不敢说过呢。”
“朝臣给太子布置了那么多功课,太子连见人家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唐皇后表示无奈,多少觉得儿子有点丢人。
他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娶了三个了,她和景泰帝就是十三岁成婚的,整整侍奉三十二年。
别看宫娥都在宫中侍奉皇帝,但皇帝的成年儿子,决不允许在宫中乱来。
这一点上,上到太后,下到嫔妃都很清楚,决不许皇子提前破了身子,那会短寿的。
所以各宫侍奉的宫娥,都是以太监和老姑姑为主,皇子走路也不许随便乱看,更不许宫娥勾引皇子,一经发现直接杖毙。
反正这么些年,没发生过这种烂事。
虽然从法理上讲,后宫的宫娥都属于皇帝的待用品,但朱祁钰强征官宦女子入宫,就打破了这一点。
再说了,他只有一个人,应付几万个女子,这是找死吧。
他在女书堂里的教本里也这样告诉宫娥们的,女子有恋爱的权力,有选择婚姻的权力。
他甚至把后宫变成大型相亲现场,放任让她们偷着去瞧瞧那些侍卫,看谁好了,两家有意,他便下旨赐婚。
此事在前朝被口诛笔伐,朱祁钰并不在乎,鼓励宫娥读书,鼓励宫娥相亲。
他坚持认为,自己选择的才是能称心的,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单相思啊?丢人!”
朱祁钰撇撇嘴:“这位杨先生才十四岁,才华就如此惊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调教的好,说不定能成为大明李清照。”
“人家找婆家,肯定得找一个同等诗才的相公,能看上太子吗?”
这话把唐皇后气得够呛:“女诗才就不成亲了?”
“李清照找的赵明诚就是什么旷世诗才了?”
“再说了,淇儿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她还挑三拣四的?”
她哆嗦地指着皇帝:“你你你,你气死我了,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然后插着两肋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岔气儿了?”朱祁钰就随口一说,谁知道唐皇后跳脚了。
“不用你管!”
唐皇后是真生气了:“她再有诗才,让她当太子妃还不愿意啊?我儿自幼习文练武,勤奋苦读,哪点配不上她了?”
“我、我不求你,我去求太后,请太后做主!”
朱祁钰把她按住:“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啊?”
“你说话太气人了!凭什么看不上我儿子呀!”
唐皇后瞪着眼睛,又觉得两肋疼:“你拍着良心说,我儿子哪点不优秀?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有模样,习文练武,连先生们都说我儿子未来是个好君王!是个好太子!”
朱祁钰幽幽道:“今年年富打断了几根戒尺啊?”
唐皇后顿时噎住了,支吾道:“都是老四和老五顽皮,他是哥哥,自然要帮着弟弟挨打。”
“他俩顽皮,人家功课落下了吗?不顽皮的那个,功课怎么样啊?”
“太子厉害,却把年富气得跳脚说不教了,是朕好说歹说,才留住人家教你儿子,这叫未来的好君王?”
“于谦一身本事,宁愿带棺材里,都不愿意教他,这叫好太子?”
“皇后,别给太子贴金了。”
“老夫老妻的,你还跟朕打马虎眼?”
朱祁钰道:“若非是朕的儿子,这个杨氏估计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他今年也十四,要是也能写出这样一首诗来。”
“别说去提亲,就是让朕给他抢亲,朕都去得!朕给他抢两个,不,抢五个都行!”
唐皇后抬腿就走,不跟他说了。
“爱妃,爱妃。”
朱祁钰又软了,把唐皇后拉回来:“你岔气儿了,要不宣太医来看看?”
“您不说话,臣妾就好了。”唐皇后真的生气。
“朕说的都是事实嘛。”
见唐皇后竖眉,朱祁钰立刻道:“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我不想听什么忠言,就问问您,您是什么态度?”唐皇后连敬称都不用了,真的被皇帝气跳脚了。
“他要是凭本事追来,朕也没话说,但朕觉得没戏。”
话没说完,唐皇后站起来就要走,有你这样瞧不起自己儿子的吗?那是你亲儿子!是大明未来的皇帝!被一个女人挑三拣四的,成什么体统!
太监将关于杨春的归档调出来,送到养心殿。
“去把皇后请回来。”朱祁钰跟冯孝说。
冯孝顿时露出个苦瓜脸,我?
“去去,快去。”朱祁钰估计冯孝去了得挨一顿骂。
冯孝哭丧着脸去的,哭着回来的,被骂惨了,估计皇帝也没少被骂。
唐皇后气哼哼坐在椅子上:“您是看臣妾厌烦了,想直接把臣妾气死是吧?”
“别急嘛。”
朱祁钰正在看归档,忽然瞳孔一缩,杨春的长子叫杨廷和!景泰二十一年举人!十二岁的举人!
难怪生出个怪胎来。
杨廷和一家子都是怪胎,杨廷和是大牛人,儿子杨慎除了情商低点外,其他方面都是全才。
杨廷和的弟弟们、儿子们,都有官位。
难怪养出这么个怪胎女儿来。
“朕一直说,支持自由恋爱,夫妻之间两情相悦是最好的。”
说着,朱祁钰拉起她的手:“朕和你风风雨雨三十余年,如今还是相互扶持着往前走,这不就是爱情嘛。”
“朕希望太子也有一个真心待他的女人,陪他走完这一辈子。”
提及和皇帝的感情,唐皇后笑开了花,反抓住皇帝的手掌:“臣妾自嫁给陛下开始,一颗心便系在陛下身上。”
“时光匆匆,转眼就过去了三十二年,而臣妾和您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您说的真好,这就是爱情。”
唐皇后满脸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这个词好,就是爱情。
“就是有个讨厌的小东西,经常夹在你我夫妻之间,总生龃龉。”朱祁钰道。
唐皇后一愣,旋即嗔怪道:“那是咱俩的儿子,是当朝太子,怎么会讨厌呢?”
“这件事朕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