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时之间居然什么都想不出来。
嘴唇哆嗦着,半天没吭哧一个字。
还没等他说话,便是五城兵马司统领邵一鸣怀抱着睡着了的忆弯送了回来……
“纵然是天子脚下,也切不可疏忽大意,拍花婆子已被伏,令千金完璧归赵。”邵一鸣淡淡笑道。
沈炼看着斗篷里安然入睡的忆弯,手哆嗦了半天,才将她抱回怀中。
失而复得的喜悦险些让他泪洒当场,沈炼当时几乎是语无伦次,都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
反倒是邵一鸣了然一笑,拉起缰绳潇洒离开了。
因缘际会,后来他又欠了邵一鸣数次的人情。
是以,今日换了别人来,他定是毫不客气将人逐出门去。
唯有邵一鸣,他必须要卖个薄面。
此时,牢中唯有邵一鸣和连庚希两人,不同于刚才的强作镇定,连庚希此时脸上难得发烧。
邵一鸣大方落座,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好,又将酒壶拿出来,酒杯斟好酒。
放在连庚希面前。
连庚希木着一张脸,“想不到,最后送我一程的,居然是你。”
邵一鸣见他不动筷,自己拿起筷子夹菜吃了一口,又拿起酒盅在连庚希面前酒盅碰了一下。
“不是我,还能是谁?”
连庚希苦笑一声:“也是。”
来的总归不可能是陛下。
他叹了一口气,拿起面前的酒盅,酒盅是白玉所制,杯壁很薄,玲珑剔透。
份量其实很轻,可连庚希拿起,却觉得分外沉重。
他饮酒入喉,蓦然一怔。
喉头发苦:“女儿红?”
邵一鸣点头:“正是,我乃上虞人,这是小女出生那年,埋在树下的女儿红,本是要等她出嫁的时候,宴饮宾朋的……”
连庚希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多年前与他一起并肩携手,浴血奋战,鏖战之后,两个人饮酒之时,邵一鸣收到了家书,正是发妻诞女的家书……
那时候,他好像随意玩笑了句,听闻你乃上虞人,家乡产女儿红。等你女儿出嫁,我定然要喝上一杯……
连庚希望着眼前的酒盅,邵一鸣拿起酒壶再次给他斟满:“想起来了?”
连庚希点头。
“你……糊涂呀!”邵一鸣一杯接一杯的饮。
连庚希压抑许久的情绪骤然爆发了出来:“我糊涂?为何那个位置我不能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古往今来,成者王侯败者贼,凭心自问,我对大曦也好,百姓也好,仁至义尽,是老天不公!”
邵一鸣铛地一声,将酒杯按在了桌子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始至终,你我能有今时今日,不过是运气好而已,那些埋骨他乡的士兵,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有多少功夫在你我之上的,不说别人,当初咱们一起同袍的弟兄,多少是为咱们挡刀而死?”
“说到底,是你动了贪念了。”邵一鸣揉着左胳膊。
连庚希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抬眼看了一眼他的左胳膊:“如今变天还疼吗?”
“到阴冷潮湿的地方,就如针砭。”
连庚希点头:“当年是你替我挡了一刀,险些将左膀子下了……”
邵一鸣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胸口:“当初,你胸前的一箭,不也是替我受的么?”
连庚希哑然失笑,是啊,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战场上可以将背给与对方的兄弟。
不知道是酒劲上头,还是心潮澎湃。
连庚希眼眶微微翻红,抬头直视邵一鸣:“想当初,咱们是互相交命的兄弟,可如今,为何是你放老哥哥这致命一箭?”
邵一鸣拿酒壶的手,顿了顿。
连庚希双眸逼视他:“陛下信任你我,他做局等我跳,你不会不知道。可你从未对我示警?”
说着,他怒砸了杯子:“希贤你不厚道!”
希贤是邵一鸣的字。
至交好友,才以字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