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林双眼睁大,不可置信:“当真?”
师爷瘫软在椅子上,仰头呼了口气,方才慢悠悠坐起,凑到杨凤林面前低声道:“千真万确。卑职听到他的属下暗地里称呼他……”
说着,他又沾水,边桌刚才被他写了字,如今写不下。
杨凤林赶忙将一旁的茶凳给拽了过来,推到他的面前,示意往这上写。
师爷手指头的水滴落上去,他方才缓慢地了两个字:陛下。
写完之后,他用水在字上划拉几圈,字模糊了起来。
杨凤林倒吸一口凉气,人也跟着瘫倒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倒是师爷此时仿佛秘密被人分去了一半,肩膀上的重担轻松了一半,缓过气来,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大人让卑职去,就是想让卑职探听虚实吧。”
杨凤林叹了口气,道了句,“何以见得?”
师爷继续道:“要不然大人拒不开城门就好,没必要让卑职特意跑一趟……”
杨凤林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师爷,眼眶发红:“你道我不想?可若是真得逼得狗急跳墙,我这永昌府,上上下下的百姓又该当如何安置?我图了一时痛快,让百姓跟着遭殃?”
他说着,猛然摇头:“青史留名的是我,惨遭颠沛流离的是百姓,这非我所愿。”
“况且,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连庚希曾经活埋了漠北数万的俘虏,一将功成万骨枯。
若是逼急了他,万一惹得连庚希丧心病狂的屠城,教他如何面对永昌府的父老乡亲……
“大人,卑职刚才跟他说,要开城门设宴款待他们……”
杨凤林皱眉,可随即便知道是师爷的缓兵之计,如此说法,可以拖上大半日。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造反……”
“你先去张罗吃食,写告示,恭迎连家军入城……”
“大人!”师爷惊呼道:“若是连庚希真得造反了,到时候被清算了,你也要被牵连的呀……”
“若这场戏百姓不是真切的恭迎他,又如何让他降低戒备?百姓的赤子之心,做不得假,夹道欢迎时候殷切的脸,淳朴的笑容,也做不得假……”
“可您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将来遭到清算,你这个迎接檄文,到时候便是您与他勾结的罪证!”
杨凤林一张枯如树皮的脸,此时半死血色也无,真真是黑如锅底。
“造反株连九族,我本就在九族的范围之内,若是真的清算,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关系……总要把眼前的事给兑付过去……”
“那我去拟告示,上面不加盖您的官印,您看这样呢……”
“也罢。”知道师爷是为了自己着想,杨凤林没再坚持。
“后院设宴款待他,可如何趁其不备,将其放倒?你可有办法?”
“下毒?蒙汗药?”师爷连连摇头:“他便是敢来入席,定然也全神戒备,不好下手啊……”
“不能下毒。”杨凤林凝神想了片刻,“你先去吧,容我想想……”
此时,角门外忽然跑来一个人,来人身着飞鱼服,居然是锦衣卫!
“大人,卑职受人所托,特意送来一个宝物……”
来人言简意赅,将瓷瓶放在桌前。
“我们指挥使,想要助大人一臂之力。”
杨凤林满脸的狐疑,他与锦衣卫素来没有瓜葛,锦衣卫会这么好心?
“锦衣卫为何会出手?”
来人弓着身子,嘴角缓缓笑了下,咬牙切齿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