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受人重金相许,临阵反水,也不是没可能。
陈桔低头敛目,看着自己的鞋尖。
论用人,又有何人能及得上自己的主子英明?
主子做得都是对的。
“陈桔——”
南宫烨似乎心情很好,他合上最后一本要披红的奏折,将其推到了一旁,反而拿起字帖临摹起来。
陈桔上前一步,躬身候旨。
就见南宫烨慢慢细致地临摹着,“上次入了私库的现银,你去让人拿出来,交予户部……”
陈桔心里一个咯噔,那是先太子的私库,数目很是可观,是陛下使了阴招……
咳咳,派人炸了皇陵……从霍相手中夺回来的。
陈桔面上淡然,哎了声,脚下却没挪步。
南宫烨心平气和地写着字,余光看到他的身影没动地,了然一笑。
“陈桔,国库私库,原也没什么区别,国若亡了,朕便是日日抱着金子睡,也睡不安生,去吧!”
“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陈桔应了声,转身去了,他抬脚迈出门槛,不知道人是不是老了,眼前浮现了许多场景。
是连年崩溃的堤坝,是他爹洪水中托起他跟弟弟的手,是浑浊滔天的黄浪,衣食无着的百姓茫然的眼神,还有沿途森森的白骨……
他老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可曾经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抬头看了眼天,此时的京城,天高云阔,阳光温暖。
陈桔又回身看了眼,门内专注临帖的主子。
他眉目坚毅,棱角分明的脸似天斧雕琢,完美无瑕。
陈桔擦了擦脸上的泪,想到他的家乡永州,缓缓笑了。
浑黄的淤泥,水流的泥沙,原本漫上了山腰的洪水褪去之后,露出满目疮痍。
季云虽然病好了,却有百姓接二连三地病倒。
清颜和季云是在保定带过的,亲眼见到了瘟疫横行,遍地浮尸。所以这次上山的时候,清颜跟季云也特意跟薛裴光说了些之前在保定遇到的事情。
比如生水不能直接饮用。要煮沸才能喝。
不知道是薛裴光宣传得没到位,还是百姓压根没往心里去,还是觉得生火麻烦。
总之,还是有人病倒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大雨虽然渐渐止住,洪水却没退干净。
不知是不是营城太过坑洼,如今半山腰的水是退下去了,营城的房顶也只漏出个尖尖。
水不退干净,百姓就还是要在山上凑合,一日又是一日,饶是薛裴光早有准备,却架不住百姓人多。
粥也从原来的浓稠变得可以照见人影。
因为不知道还要困多少天,不得不节衣缩食。
百姓们似乎也知道县令的不易,只是在困境下,格外考验人性。
虽然明面上再没发生抢夺的事情,背地里的小偷小摸顺手牵羊,屡禁不止。
清颜准备的粮食也不是很多了,以前还没有鸡吃,如今也得节省着。
这一日清颜却发现王妈有些鬼鬼祟祟。
清颜肚子如今大得厉害,随时可能生,前几日季云一脸为难跟她说,将给她备的人参给挪用了。
只因一个老丈病得太厉害了。
那是季云的药,清颜哪里有资格指责,她自己备了一只人参。
不过她见山上的形势愈发的严峻,能自己生当然是最好,她便强撑着身体,出来活动活动。
晚上睡不着,她刚进院子就见到王妈裹了个包裹,朝着院子外扔了出去。
咚的一声落地。
院外隔着栅栏,一个人捡起油纸包,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