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脚下生风一般,不知怎的就追上了她,还往她怀里扑去,姜姒反复将他向外推去,他竟像个狗皮膏药般又扑上来。姜姒挣扎着就要醒来,忽听那孩子大叫一声,“娘亲!”
姜姒一身冷汗,醒了过来,半晌平复不了。见自己正在客房的榻上,衣裳早便换了干净的,白芙在一旁沉沉睡着。
已连续赶了四五日路,皆是人倦马乏。
姜姒这一觉醒来,精神已好许多,只是口干舌燥的难受。故而下了榻,去案上倒了一杯凉水喝。
一时想起梦里的那个小男孩,姜姒便记起了被囚在燕王府的那些日子。那时,许之洐亲手给她灌下了一碗避子汤,她流了很多血。
那个叫长雍的医官说那时她腹中已有了胎儿。
想来方才便是那个孩子,因无故被打掉,心里大概有什么怨念,因而在梦里追她。又因不曾见过面,以致面容模糊,看不清样子。
又想起长雍信誓旦旦地向许之洐保证,他配制的避子汤有多种大寒大凉之物,保证此生再不会有什么子嗣了。一时心中郁郁,叹了一声,眼睛便泛起了红。
这一生漫漫,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
次日一早,许平雁便与许之洐告了别,要乘马车前往南郡去了。
他登上马车前,回眸朝姜姒看去,见姜姒脸色好了一些,平和地对他一笑。许平雁亦是回以微笑,转身上了马车。
虽没说一句话,但姜姒从他的眼神中,已知道他要说的话。
“但愿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好好的。”
姜姒的心微微暖了一下,便知道纵使自己卑微如泥,这世上也有人在挂念她的安危生死,这就足以宽慰自己了。
越靠近南境,雨水就越发多了起来。再往前赶路,就渐渐看到那一顷顷的良田全被洪水扑倒在地,四处废墟,流民遍野。
已经连续好几日不曾看见晴天了。
在巴郡境内有数支大河,分别为宕渠、不曹水与潜水,尤以宕渠与不曹水交汇处水患最重。他们此行便是要赶去两渠交汇处的宣汉县,巴郡太守已在宣汉县内驻扎多日,水患仍未解决。
到了巴郡境内,便见这里已是一片汪洋泽国。雨还在不停地下,四处皆是流民。
巴郡太守早已派了人在边境处等候,前来迎接的人是太守的佐官长史并几个郡兵。见了燕王行了大礼,便急急引他们前往宣汉县去。因见许之洐的马车携有女眷,便识趣地将自己的马车让出,请女眷乘坐。
对姜姒来讲,若有马车乘坐自然是好的,连日的奔波与风寒令她呕吐了几次,她每日蜷卧在车外,风吹雨淋,人已经没什么精神了。
但她不肯求饶,许之洐便不会消气。便是接连下着大雨,任她身子不适也不许她进马车里躲雨。
两个人已是相看两相厌,姜姒知道他极嫌恶她,只不过远远躲着。好在白芙会照看她,她让姜姒卧在怀里,给她遮挡风雨。
有一次姜姒问她,“我不明白,姐姐待我是好的,可有时候,待我又很不好。”
雨很大,姜姒感到白芙胸口起伏,仿佛在长长叹气,“我可以待你好,也可以什么都让着你,但唯有殿下不行!”
姜姒便抱住她,“姐姐,你的殿下给你,我不会要。”
子非我良人,亦非我追寻。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