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穿云箭来(3000)(2 / 2)

一纸千金 董无渊 1816 字 7个月前

秋收阁旁,种着两排松树。

时年还浅,松树未达青城山院那般高耸入云。

两排树,就像两排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宝珠在前面小跑步,嘴里絮絮叨叨,“...瘦肉剁烂,茯苓温水泡,切山药时手上要蒙一层纱布,否则手会痒...”

显金朗声道,“你慢一点!路不熟,天又黑,仔细摔跤!”

宝珠双手在身后随手乱舞,“我不跑快点,张妈妈说的,我全得忘!”随即又开始嘴里碎碎念,“切山药手上不能蒙纱布,否则手会痒...手上不能蒙纱布...不能蒙...”

显金失笑。

乔徽微微垂头,他就算不看,也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少女那张自在漂亮的面庞,笑得多好看。

显金与乔徽并肩在后走。

“乔师的腿,究竟怎么了?”显金发问。

乔徽眼神从黑影婆娑的松林末梢收回,言简意赅,“脚踝拷着脚链,在水牢里被脏水浸烂了,皮肉和骨头都烂了,如今也只有好好养,期待能早日站起来。”

显金手紧紧攥成拳,半晌没开口。

“应天府来人,不计姿态地寻求父亲松口和谅解,让你很困惑吧?”乔徽不欲再纠缠往日的沉痛,声音喑哑着打破平静。

显金笑着抬头,“你发现了?“

乔徽唇角含笑,“你两根眉毛都快拧成一条线了,很好笑,很难不发现。”

显金:...狗嘴吐不出象牙,徽嘴只能吃带鱼。

哪个花季少女愿意听见对自己的评价是“好笑”啊?

就算这个花季少女是屎壳郎成精的豆蔻屎壳郎,也并不想当搞笑女。

“谢谢你噢。”显金翻了个与陈敷如出一辙的小白眼,“下次,我尽量正经一点,不那么好笑。”

乔徽笑起来,长翘的睫毛打在鼻梁的阴影下,两个影子融为一体,“应天府府尹之位空缺,有一争之力的四品官皆虎视眈眈,应天府有一个传统,通常内部晋升,也就是说,应天府如今四品的府丞是下一任府尹的最有力竞争者。”

乔徽自嗓子哑了,便很少一连贯地说这么长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难听极了。

像狂风暴雨下的一张破纸,发出的“嗡嗡”呜鸣。

乔徽顿了顿,刻意清了清嗓子,方才继续道,“可是父亲一日不承应天府的情,应天府现在的四品官便没有一个有机会上位。”

“为何?”显金蹙眉。

这是她完全不懂的领域。

官场和商场不一样。

官场习惯戴着面具捅刀子,商场习惯张灯结彩埋地雷。

官场比商场难混多了。

乔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微微侧眸,离显金近一些,“别忘了,让父亲生不如死的应天府原班人马,如今除了府尹一个都没换——应天府对父亲上水刑时,这些人都不知情嘛?可能吗?既知情,如何不劝谏?如何不上报?如何不及时拨乱反正?”

“现如今的掌权者敬重父亲为人,崇尚心学,原来的那群应天府官吏虽谈不上人人自危,却不可能在未得到父亲谅解的情况下,有所寸进。”

乔徽解释得细。

显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总结起来就是:你我还未一笑泯恩仇,那么我如今衣锦还乡了,你作为得罪过我的人,没有得到我的原谅,你又怎么可能有所长进?!

故而今日文府丞,无论是在公还是在私,都逼着、求着、引导着乔放之展现出与应天府亲近的那一面。

显金冷笑一声,“那位原府尹大人流放千里,虽吃苦头,却也四肢俱全,行动得宜...”

乔徽亦冷笑一声,轻轻摇头,“非也非也——”

显金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这厮啥时候长这么高了?!

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啊!

她尚且不算矮,照她估计自己怎么着也得有个一米六五、六六,这厮恐有一米九吧?

乔徽歪了歪脑袋,双手在空中做出虚空射箭的姿势,右手向后一拉,食指轻轻一勾再一松。

“咻——”乔徽模拟出一支穿云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他流放第十日,我就追上了队伍,藏在山坳里,一支箭射穿了他两只脚踝。”

青年人眸光冷冽,一个歪头,冷目如炬,脚踩在松叶林里,松针细细簌簌,有种另类的寒霜般的沁凉。

显金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