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夜顿时大怒:“好端端一个人,被人家在眼皮子底下杀了,我等竟连凶手一点眉目也查不出来吗!”
孙茂噤声不敢言。
金不换立在旁边也不吭声。
宋元夜却是忽然看向他:“金不换,你先前说,陈寺是在封城后不久出的事。他为何封城?是在城中有了那名女修的踪迹吗?”
金不换道:“我当时不在城中,但据从人禀报,他是在云来街百宝楼撞见了一名女修,怀疑对方买了一段苦慈竹,从百宝楼出来后召人封的城。”
宋元夜道:“那百宝楼的人定然见过那女修了?”
金不换道:“这便不知了。百宝楼做生意汇通天下,轻易不向人吐露客人消息。”
宋元夜顿时一掌拍碎了身旁青玉桌案:“岂有此理!我宋氏家臣丧命惨死,难道他百宝楼还想置身事外、袖手旁观?这与帮凶何异!”
金不换垂眸不语。
宋兰真终于慢慢回过神来,看了宋元夜片刻,用手指压着太阳穴,插了一句:“百宝楼背后乃是西山望帝,恐怕不会理睬我们。”
宋元夜道:“那难道就放弃百宝楼这边的线索,任由凶手杀了陈寺还跑得无影无踪吗?西山望帝又如何,我宋氏难道——”
“兄长,够了!”宋兰真素来清雅的眉眼间,忽然显出了几分愠怒,声音抬高,打断了他的话,“若非你执意要陈寺弥补夹金谷一役的过失,陈寺又岂会追查那女修致使今日为其所害?一错已经铸成。西山望帝三百年前是堪与武皇并肩的存在,别说是我宋氏,就是王氏前任圣主、神女还在,也不敢小觑!还请兄长不要意气用事、口出狂言,再铸成第二错了。”
“……”
宋元夜愣住,一时不敢相信地看向这个平素温和的妹妹。
然而宋兰真竟未再看他,只是转眸看向金不换:“敢问金郎君,陈寺昨夜封城后,城中各大势力,尤其是百宝楼可有什么反应?”
金不换自接触宋氏兄妹以来,也从未见过宋兰真如此。
他心中微凛,反应了一下,才道:“陈寺封城后,其余势力皆只暗中观望、查探消息,连同百宝楼在内,并未插手过问更多。”
宋兰真垂眸一番思量,便道:“那便劳烦你,为我兄妹二人带路,我想亲自去小剑故城,看上一看。”
金不换抬头,只见她面容虽然苍白,可眼神里一片平静,竟有种往日没有的冷寂之感。
但他一搭眼帘,仍是毫无破绽地道:“是。”
周满喝完了那碗药,走到病梅馆前堂去,把那装着糖丸的白瓷瓶还给王恕,见他只是随意地收了起来,并未去数还剩下多少颗,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晌午的医馆,来看病的人已经少了。
泥菩萨坐在诊桌前,给最后几位病人诊脉开药;两名药童,一个孔最在擦拭药柜,一个尺泽在整理药秤;只有周满一个闲人,背着手到处晃悠。
药柜旁的梅瓶里,插着一枝梅。
她在医馆内转了一圈,不由停下来细看:只见这一枝梅形态欹斜,殊为嶙峋,虽是五月,却仍花绽枝头。只是花瓣不肥,梅甚枯瘦,倒真有点合了“病梅”二字。
王恕给最后一位病人写完药方,起身来便见她立在那梅瓶边上,于是道:“是去年后园所养之病梅,岁寒时开了花,独这一支久绽不败,我便将其移来,插至瓶中,不曾想竟开到了今日,仍不见凋零之象。”
周满有些讶异:“这倒奇了,想必是株异种。”
王恕也看向这一枝梅,目中却有几分复杂之色,只温温一笑,并不多言了。
中午医馆内只备了些简单的饭菜,周满一觉睡到这个时辰,倒正好赶上。
泥菩萨这样礼数周到的人,自然请她一块儿用饭。
两人在外头支的一张小桌两边坐下来。
周满刚端起碗,一撇头就看见外面泥盘街上,昨夜见过的那女官刺桐面容凝重,竟带着人从义庄那边过来,朝城门的方向去。
街面上的人见了,全都退避三舍。
昨夜发生的事显然已经传了出去,城中的人们即便不知具体细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此时不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王恕顺她目光看去,便道:“我听街面上的人说,刺桐是昨夜来的,调了城中宋氏金灯阁的人手,去看过了义庄那边的情况。看这样子,是要走了。”
金灯阁和王氏的若愚堂差不多,乃是宋氏在蜀中的势力分支。
然而周满望着刺桐消失的方向,脑海中便浮现出宋兰真那张清淡雅致的脸,忽然笑了一声,只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