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君陵没有回答。
他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神骨碎裂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方才那个女子还没有死,可山海域易主,你本身所余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
“魂魄随时都有彻底消散的风险。”
“不想此处彻底沦为人间炼狱,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殷仲则皱了皱眉:“圣子可否——”
“不可。”才说几个字就被君陵打断了。
“我只是神骨与身体融合后暂时出现的神念。无法存在太久。何况……”
琉璃紫眸冰冷漠然。
“我可约束魔族不侵略,不征伐。”
“但我不是惊鸿。”
“不会过分插手人间事,更没义务救苍生。”
殷仲则:“……”
殷仲则噎了一下。
须臾后,他看向树下兀自昏迷不醒的少年,声音微沉。
他道:“丰汐与你自己,也在此处。”
他的意思很明显。
纵然不救苍生,可难道连自己也不救?
连故人也不救?
然而君陵无动于衷。
他懒懒拂袖,那对琉璃紫眸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叫人瞧不出一丝情绪。
大约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
声音极轻,仿佛从来都不属于尘世。
“那又如何?”
“能救我的,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至于惊鸿……”
男人顿了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穿过数万载光阴岁月,横跨漫天寂寂风雪,不惜神骨尽碎,以己身入凡尘历万世劫,是为等一故人归。
但并非只为等一故人归。
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他应当承担的责任。
同样丰汐也是如此。
所以他才会敬佩她。
他印象中的丰汐,一直冷静沉着,清明豁达。他愿意护她,但她不可失去向前的勇气,更不可一世站在他身后。
气氛一时凝滞。
君陵没有再与殷仲则说话,而是缓缓走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身旁。
他垂下眸,静静看着这个如今还极度弱小的自己,向来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眸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趣味。
数十万年寂寂岁月,几乎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其实他与丰汐一样,都是寂寞相随。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丰汐终日守着一扇门,而他,终日待在一座冰冷的宫殿中而已。他的情绪早在这日复一日的冷寂中被磨平了,无论遇到何事,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可是如今……
男人蓦地勾了勾唇。
每块散落的神骨之中都藏有他的一丝神念,要么封印着他曾经的部分修为,要么封印着他难以磨灭的一丝执念,而这块神骨封印的是……
十六七岁时候的他,最先恢复的竟然是七情六欲。
有趣。
下一刻,他整个人轰然破碎成千万点细碎波光,没入少年身体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