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记得此事,那时候汉子才十来岁,活泼好动的青葱少年,转眼间为人夫为人父。
“刘大哥是否后悔没练武?”
“早些年后悔过,现在感激李爷还来不及。”
刘大壮说道:“当年坊间出了个大人物,不少跟着练武厮混,风光了一阵子,结果抓的抓,判的判。”
“年岁大了才明白,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大人物指的就是张大海,涉嫌谋反斩首,麾下帮众虽死了死罪,但是家产基本都罚了个干净。
“说得有理。”
李平安清理着庭院,旁敲侧击打听坊市变化。
十年人世几翻新,弹指一挥间,熟识的左邻右舍老的老,死的死,又有少年长大成人。
傍晚时分。
腐朽的门窗全部拆除,明日请木匠定做安装,买来褥米面等日用品,屋子勉强能住人。
李平安熬了一大锅肉粥,呼噜噜吃了个干净,大约七分饱。
“好些年不练拳,也不知手生没有。”
草芦教书这些年,村民供养的饭食勉强饿不住,卖桃的铜钱用来买书,气血体力难以支撑外炼功法。
现在身份是江湖少侠,继承了李爷遗产,倒也不用装穷。
李平安摆开拳架,从龙象一重练到四重,三十六种动来回练几遍,腹中又咕咕作响。
“待炼至九重,岂不是日食一牛?”
又吃了锅肉粥填补肠胃,盘膝打坐修行大蟾气,最后观想青阳经,直至寅时和衣而睡。
翌日。
清晨。
李平安站在没窗子的窗户前,晨曦映在身上,不禁面带笑意,终于恢复了曾经规律生活。
练功、睡觉,只差一个当值。
李平安揣着手,慢悠悠在街上闲逛,一路来到同福酒馆。
撩帘进去,店中大多位置都空着,只四五桌客人低声说话,显得颇为安静。
伙计躬身迎接:“客官,里边儿请。”
“一壶酒,一叠茴香豆。”
李平安习惯的坐在靠窗位置,刚刚倒上酒,对面就坐下个半老徐娘,上下打量许久。
“你就是李爷的弟子李易?”
李平安点头道:“这么快就传开了?”
“兴化坊少有外人搬来,更何况那是李爷的宅院。”
老板娘说道:“平日里我家那口子巡街,路过时会特意照看,发现有乞丐流民偷住,就驱赶去别处。”
李平安拱手道:“劳烦。”
老板娘吩咐伙计,换上大碟茴香豆:“易哥儿这口味,与李爷一模一样。”
“受师父影响,习惯了。”
李平安没想过完全改变自己,毕竟要假扮徒弟、徒孙数十上百年,将来还要化作其他身份。
天长日久,或许真的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于是留下些无关紧要的小习惯,譬如茴香豆佐酒、过年吃饺子等,随时锚定本我,明悟自身。
正说话时。
一名青衣少女进门,明媚皓齿,步伐轻快飘逸。
“娘。”
“芸儿过来。”
老板娘介绍道:“这是你易哥哥,以后多多亲近。”
聂芸福了福身子,脆生生道:“见过易哥哥。”
李平安幽幽地看了眼老板娘,答应一声便自斟自饮,没有继续与聂芸叙话的意思。
老板娘问道:“易哥儿有什么打算?”
李平安说道:“师父在天牢有不少好友,过些日就去拜访,日后在天牢做个狱卒。”
“天牢阴森恐怖,不是善地!”
老板娘劝说道:“你聂叔是兵马司队正,暂且在他麾下做兵丁,只要武道实力强横,很快就能升职。”
李平安婉拒道:“去天牢当值是师父的意思。”
天牢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更何况除了天牢,哪里去寻那么多愿意为医学献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