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
怪石嶙峋,怪木参差。
阴冷夜风呼啸而过,漫天纸钱飞舞,树枝野草胡乱摇曳,仿佛妖魔鬼怪在嘶吼挣扎。
咔擦!
李平安踩断了不知谁的肋骨,惊动正在啃噬骸骨的老鼠。
兴许是吃多了死人,让它们也不再畏惧活人,睁着赤红双瞳,盯着李平安手里的血淋淋头颅,发出贪婪的吱吱吱怪叫。
康王头颅散发浓郁血腥气,不知野狗还是野狼嗅到,从墓坑、石缝里钻出来。
嗷——
啸声惊起一群乌鸦,嘎嘎嘎叫声连绵不绝,原本死寂、荒僻的乱葬岗霎时间活了过来。
残碑上鲜红的字迹扭曲流转,乱坟中躺着的枯骨张牙舞爪,似是要挣扎着跳脱出来。
呜呜呜——
李平安循声望去,只见面色苍白的孩童吊在树上,双眼是两个黑窟窿,直愣愣的看过来。
“这鸟地界有些邪性!”
当即运转龙象般若功,澎湃汹涌的气血恍如炉火,瞬间驱散扑面而来的阴煞邪气。
叽叽喳喳的怪叫平息,淅淅索索的风声停歇,乱坟岗又恢复了宁静。
惨白月光映照下。
前方树上挂着杆白幡,上面绘制的符篆如人脸,风一吹就像是吊死鬼。
地上随处可见的破烂棺材,七零八落的骷髅,蛇虫鼠蚁在枯骨中钻来钻去,氤氲朦胧的雾气缓缓升起,隐约有黑影飘荡。
“早知道白日里来了。”
李平安借着月光,逐个分辨残碑上的名字,在西南角见到了韩郎中的名字。
韩世安。
一个不甚规则的土包,坟前还有叠未烧尽的纸钱,显然不久前有人祭拜过。
“韩郎中的后人,还是受他医术恩惠的百姓?”
李平安将康王头颅放在坟前,从怀中取出黄纸,用火折子引燃,眼见着尽数烧成飞灰,正准备起身离去。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大叔,您是阿爹的朋友吗?”
李平安转身看见个蓬头少年,拄着根木棍,端着个破碗,里面有几样坟前祭品。
“曾得过韩郎中恩惠,你是他的儿子?”
少年点头道:“我叫韩誉。”
李平安又问道:“你娘呢?”
“饿死了。”
韩誉来到父亲坟前,看着面目模糊的头颅,脸上闪过几分快意:“这是康王的脑袋吧?”
李平安诧异道:“这怎么能认得?”
康王临死前遭受剥皮酷刑,脸上五官几乎磨平了,鲜血干涸后凝成黑痂,纵使熟人当面也辨不出身份。
“自是恨到骨子里,烧成灰也能认得!”
韩誉从地上捡起石头,嘭嘭嘭将康王头颅,硬生生砸成了肉泥,用手抓着涂在墓碑上,然后对着李平安跪下磕头。
“拜谢恩公。”
李平安微微颔首,话音一转:“你就在这乱葬岗住着?”
韩誉说道:“不瞒恩公,我平日靠着坟前祭品饱腹,冬日严寒,便扒些死者衣衫勉强活命。”
“有趣。”
李平安感应乱葬岗浓郁阴气,又有无数冤死骸骨,普通人住不了几日就会中邪,时间久了必然阳气衰竭,偏偏韩誉能安稳生活。
“以后打算做什么?”
韩誉说道:“报仇。”
李平安说道:“康王府已经覆灭,。”
韩誉沉声道:“既是灭族之仇,自当以灭族为报,康王凶残暴虐,为赵氏纵容所致!”
李平安眉头微皱,盯着韩誉打量了许久,父母双亡,身具辟邪玄异,背负血海深仇,祖上还颇有功德,当真只差“叮”的一声。
念及至此,当即转身离开。
话本主角可不好接触,成功路上踩着累累骸骨,一半来自朋友一半来自敌人。
李平安走出十来丈,回头见韩誉仍跪在原地,朗声说道。
“得空了去玉海楼听听书!”
……
回到庭院。
李平安重新化妆,从中年易容成白发老者。
十八年来第一次出京城,顶着个假的脸庞,以后外出也会如此。
“这世上,没人知道我的真实容貌……”
唯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平安会卸下易容术,对着铜镜看一看自己的脸,免得虚假面容用的久了,忘记了原本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