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审讯都收着手,免得打死犯人,平日里或许没事,现在可能就成了上官发火的由头。
李平安每天来当值,就是读书喝茶闲聊,到点就拔腿走人。
好生体验了一回体制内生活,一壶茶,一本书,一坐就是一整天!
仅有的坏处就是六个时辰,相当于十二个小时黑白班轮换,不过可以随意请假,当真有事,十天半月不来也无妨,毕竟上班也没啥要紧事。
请多少天假期,俸禄都是足额发。
一月五钱银子,米都买不了半石,听起来还不如种地的农民赚得多。
然而你的收入是全部,我的工资是掩护!
且不说牢中固定的分润银子,还有有各种额外收入,譬如家属探监、敲诈囚犯,譬如每卖出一个死囚,狱卒就有四五两银子,类似于封口费。
时不时组团去吃酒,牢里的账,至于结不结账就看酒楼实力了。
“与富商巨贾比起来,咱就是个穷鬼,不过胜在稳定。常言道富不过三代,咱这铁饭碗能传三十代,那时候还不知道皇帝姓什么呢!”
李平安看完国朝实录,又看完前朝大楚的史书,现在看更前面的《大兴书》。
史书知道的越多,反而有种绝望和无力。
历朝历代都宣扬“仁义道德”,偏偏以新朝的眼光看前朝事,满眼都是“吃人”二字,再以后朝观新朝,亦复如此!
几千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大兴朝至今近千年,中间出了多少英雄人杰,有人封狼居胥,有人谥号文正,亦有诗仙词圣……
轮番叱咤风云,偏偏没人能改变这个怪圈!
“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那些豪杰都改变不了的现状,我又能如何,还是苟活于世吧。”
李平安收敛心灰意冷,换了本《老君说常清静经》诵读,驱散历史的阴翳。
正在这时。
牢门外传来喧哗声,哭闹声,求饶声……
百无聊的王差拨等狱卒,凑过去看热闹,只见镇抚司力士押着苏六等一串儿犯人。
苏六面上几道血污,扯着嗓子哭嚎,双腿发软迈不动脚步。
左右两个力士架着拖行,不知从哪里拿了块破布,黑黢黢臭烘烘塞到苏六嘴里堵死,方才安静下来。
“难怪这厮早上没来送饭!”
王差拨听犯人哭嚎声,大抵能猜出苏六犯了什么事,勾结盐商贩卖私盐。
这可是重罪!
盐铁是立国之本,关乎国朝安稳。
依照大雍律法,凡售卖私盐者达十斤判流放,一石之上可以就地正法。
狱卒们看了会儿热闹,等所有犯人关入丙字狱,又回到了牌桌,乱哄哄议论苏六贩私盐之事。
“难怪这小子发财了,原来是干杀头的买卖!”
“听说一斤私盐赚一两银子,一石赚百两,可是暴利!”
“苏六那玉佩扳指,还有教坊司买的姑娘,死罪难逃了……”
忽然有狱卒疑惑道:“苏六哪里弄来的私盐?”
“牢里关过不少私盐贩子,应是与哪个犯人搭上了关系。”
王差拨叮嘱道:“审讯时记得下轻手,三顿米饭白面别饿着,毕竟一锅里搅马勺的兄弟,临行前得给留着体面!”
“王哥放心,咱们懂规矩。”
这是天牢的潜规则之一,同僚犯事入狱,基本不会用重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