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立国以来,镇抚司指挥使位高权重,然而无一善终。
从事特务工作免不了做脏活,又容易得罪人,一旦退下来失去权势,轻则抄家重则灭门。
陈安面色变幻,最终叹息一声,同意了张嵩的谋划。
“陛下会中计吗?”
“陛下年轻时候,英明神武,本官可不敢耍花样,现在嘛……陛下已经疯了!”
张嵩话语中有怀念,有惋惜,又有怅然,他在元武朝当了三十二年首辅,与元武帝亦师亦友,走到今日地步是形势所迫。
陈安疑惑道:“陛下会因为区区怡红院而放弃瑞王?”
“当然不会。”
张嵩说道:“想让瑞王失去机会,必须先让陛下心生厌恶,老夫还有后手,那才是真正杀招,到时候瑞王只能乖乖就藩!”
陈安没有继续追问,知道太多了反而会坏事,话音一转说道。
“去除了瑞王,只剩下楚王、魏王,到时候我们支持哪个?”
“哪个都可以,楚王、魏王都站在我们这边。”
张嵩话音顿了顿,说道:“唯有那个老四,老夫摸不准底细,还需陈大人费些心思调查。”
“四皇子?”
陈安说道:“四皇子向来深居简出,少有露面,由于身世问题不得陛下喜欢,成年后都没封亲王,他怎么可能继位?”
“可说不准。”
张嵩说道:“深居简出,也可以说是深藏不露,我等行事务必谨慎,不可有丝毫松懈,稍有差池就是抄家灭族之祸!”
陈安回想四皇子清癯瘦弱模样,不似个有心计的,点头答应道。
“我让人在四皇子府安插密探。”
……
五月十八。
李平安请了假,起床后来到张氏汤饼。
大清晨就坐满了客人,热闹喧哗,两个伙计忙不迭的招呼。
“张伯,来碗羊肉汤,四个烧饼。”
“好嘞。”
张伯答应一声,做好后张婶亲自端过来,如当年一样额外送了碟咸菜。
“平安,可是好些年不来了,莫非吃的不合胃口?”
“张婶烙的饼,可是京都一绝,早就馋了。”
李平安寻了个借口说道:“只是家里的钱都用来买药,勉强维持着身子,近些年都是在牢里蹭饭吃,属实没有余钱了。”
张婶关切道:“婶儿看着你长大的,缺了银钱,可不要张不开口。”
“近些日好些了,缺钱了定来借。”
李平安吃了口烙饼,比当年更厚实,筷子捞了捞羊肉汤,里面的肉也是多了不少。
三两口呼噜噜吃完,掏出十八文钱结账。
张婶将铜钱还回去:“平安以后来吃,不用付钱,攒下来早些娶媳妇,婶儿可是等着喝你喜酒呢。”
李平安连连拒绝:“婶儿还是收钱吧,否则明儿可不敢来了!”
“那也给多了。”
张婶无奈收下,不过找回九文钱:“现在烧饼一文钱,肉汤五文。”
李平安诧异道:“这么便宜怎么赚钱?”
张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脸上却是笑着说道:“大海这些年一直往家里送钱,不缺这点儿,也就不赚街坊邻居的钱了。”
旁的食客听到这话,恭维道:“听说老板娘儿子又高升了,不如关了这铺子,在家里让丫鬟伺候享清福。”
旁的人反驳道:“老板娘是积德行善,店铺关了,咱这些泥腿子去哪寻便宜吃食!”
张婶笑着说道:“说不上行善积德,就是忙碌了一辈子,闲不下来。”
李平安问道:“中午大海哥摆宴,您和张伯去不去?”
“店里忙的很,我俩就不去了。”
张婶将李平安送到门外,忽然说道:“大海宴请的那些江湖人,有不少来路不正的,平安可要小心,莫要与他们混一起。”
“记得了。”
李平安没有问,为什么张婶不劝张大海远离,或许劝过,或许知道劝不动。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晌午时分。
鼎香楼。
门口竖了今日客满的牌子,迎宾的是金沙帮蛟龙堂的头目。
进进出出的都是提刀带剑的江湖豪客,附近的百姓看见了,远远绕开,唯恐说话声大吵到人,惹来杀身之祸。
李平安换了身便服,在门口亮出请柬,瞥了眼礼单上的金额,从袖口取出五十两银票。
不多不少,取个中位数。
迎宾高声喊道:“李平安,安爷到!”
堂中正与宾客叙话的张大海,听到声音就走过来,亲自出门迎接。
“好兄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李平安仔细打量,张大海不知练了什么功夫,体型健硕宽阔,一个人就堵住了门口。
“里面请。”
张大海前面带路,此番举动已经引得堂中宾客注意,相熟的江湖朋友出声询问。
“海爷,这位安爷看着面生,不介绍介绍?”
张大海说道:“这是本堂主发小,在天牢当值。”
李平安向四周拱手道:“姓李名平安,区区无名小卒,今日见过诸位江湖豪杰,深感荣幸。”
江湖厮混,不管认不认识,一起吃酒的都叫兄弟。
众人纷纷拱手回应,称呼安爷、安兄弟、李兄弟,有性子豪爽的江湖人,大声招呼李平安过去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改日,改日。”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李平安熟练的说着客套话,跟着张大海来到最前面一桌。
落座后。
李平安看了眼左右,个个年岁颇大,远比其他桌上的江湖人稳重,连忙与张大海说道。
“大海哥,我区区狱卒,可不敢坐在这个席位。”
江湖人特别看重脸面,讲究辈分。
李平安平白无故的坐在这里,一则引得同桌前辈轻视,心眼小的还会出手教训,二则引得其他江湖人嫉妒,说不准背后捅刀子。
“好兄弟,尽管坐着。”
张大海笑道:“别人不清楚,我可知道你的实力,少说是锻体巅峰,在座的没几个比得上!”
李平安目光微凝,深深看了张大海一眼,与同桌的客人拱手。
“见过诸位前辈,莫要怪晚辈僭越。”
表面笑意盈盈,心生却是生出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平安刻意疏远张大海家,十几年间只见过几面,忽然这般客气,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