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菜市口。
北风正紧。
犯人刑场上跪成一排,脖子里插着亡命牌,像是待宰的牲畜。
刽子手抱着雪亮的大片刀,站在犯人身后,只等着监斩官下令,就挥刀行刑。
朝廷早几日就贴了布告,今天有犯人斩首,百姓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像是赶庙会一样紧赶慢赶凑过来看热闹。
刑场四周站满了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
李平安随行押解犯人来到刑场,第一次围观砍头,听着百姓乱哄哄的议论。
这个是什么官,那个贪了多少银子,绘声绘色的描述贪官的宅子如何奢华,最后总结一句话,这都是搜刮百姓的血汗钱,活该砍头!
反倒是杀人放火的智刚,跪在边缘处,无人理会。
监斩官抬头看了眼日头,瞥了眼刑场旁的日晷,从签令筒中抽出令牌扔在地上。
“午时已到,行刑!”
刽子手收到指令,取下犯人的亡命牌,对着大刀片喷了口酒,随后手起刀落。
头颅掉落,在地上滚了几遭,鲜血从脖颈喷出。
“好!”
百姓轰然叫好,脸上浮现兴奋的殷红,高喊着让刽子手继续砍。
看鲜血飙溅,看人头滚落,似乎能让他们身心愉悦。
监斩官对此见怪不怪,再次取出令牌扔在地上。
又是一颗头颅掉落,或许是这名犯人年轻,亦或者有什么冤屈,鲜血足足喷出七尺远,刽子手脸上都溅了不少。
见到这般情景,百姓的叫好声大了许多。
李平安站在人群中,听着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如波浪起伏。
杀凶犯的时候声音小,杀官吏的时候声音大,顿时恍然大悟,老百姓就喜欢看砍官老爷脑袋。
至于杀的是贪官还是清官,百姓从来不在乎,谁让我不是官老爷呢?
行刑结束。
百姓向四面八方散去,仍然有不少人说个不停,比如那个喷血七尺的犯人,比如那颗滚落在地,仍然双眼瞪天的人头。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京城里津津乐道的闲谈。
……
从刑场回到天牢。
李平安坐下歇息片刻,照例下午巡逻牢房。
甲字狱三五个犯人挤一间,乙丙字狱多有空闲牢房。
原本差不多能一人一间,结果张嵩案抓来的官吏,听狱卒说过三字狱区别,竟然纷纷要求关进甲字狱,理由是乙丙两狱配不上他们身份!
纵使沦为阶下囚,也保持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张嵩案一直未有确切了结,甲三十二狱日夜有镇抚司值守护卫,刘司狱也品出别样的味道,于是遵从了犯官的调监要求。
同时下令提高了甲字狱伙食,改为白米饭馒头,又寻理由采买新被褥,账目上报户部。
花朝廷的钱,做自己的人情。
“张嵩一系的官员当真能出去,刘司狱就要高升了!”
李平安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愈发觉得古人智慧不输给现代人,尤其是没有手机、电视等各种娱乐,就有更多时间去思考事情的真相。
一日三省,必有所得,或神机妙算,或阴谋诡计。
这时。
石三儿呼喊声传来。
“平安,来活儿了,余老大叫我们去丙十九!刚刚送进天牢的犯人,油水很是丰厚,必须得审快点儿,莫要让晚间儿当值的占了便宜!”
李平安应了一声,跟着石三儿来到丙十九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