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麟逃离福州,并不敢坐船走海路。他的家私甚多,足足装了几十车。加上瑞麟、杨国桢、徐师爷等人的家眷,队伍迤逦数里长。瑞麟又要坐轿,行动甚是缓慢。
走了两个时辰,才出城二十里远。徐师爷心里着急,趁着休息的当口,与瑞麟密议道:“大帅,我们的辎重太多,过于招摇,很容易走露风声。不如,人先骑马赶往杭州,辎重放在后面慢慢走。”
瑞麟家资甚丰,平日起居豪奢,挥金如土,对随身携行的财宝倒也不是十分看重。只不过,骑马是项苦差事,从杭州到福州足有上千里。瑞麟哪吃得了这种苦,听了徐师爷的话不免有些为难。
徐师爷就像瑞麟肚里的蛔虫似的,自然知道瑞麟的心思,进一步劝道:“大帅,事急矣。革命党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经常深入敌后。一旦让他们追上了,咱们就插翅难飞了!”
瑞麟很受触动,说道:“杨国桢怎么办总不能不带他吧若带上他,又不好让他骑马。”
徐师爷想了想,说道:“杨国桢奇货可居,也是我们手里唯一好用的筹码。日后若有不测,就得靠杨国桢从中周旋了。
“不如找个马术精湛的骑手,一人驾驭两马。再拿绳子捆住杨国桢,让他坐在后面的马匹上。其余的家眷,就让他们坐马车往西,绕到山区里,从内陆慢慢往北走,最后在杭州相聚。”
瑞麟深以为然,对徐师爷说道:“老徐,你说得对。你一手安排吧,我先去找杨国桢谈谈。”
瑞麟为人憨厚,实则大智若愚。他担任闽浙总督时,对杨国桢十分照顾,并不把他当作囚犯,反而时有馈赠。
正在逃难途中,瑞麟也顾不上寒暄,说道:“海梁,革命军打过来了,咱们也要逃难了。杭州路远,轿子也坐不得了,咱们都得改为骑马。若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杨国桢字海梁,听瑞麟的口气,倒像是在商量似的,全然不像个总督。瑞麟闹的笑话,杨国桢也听过不少,此刻便坦然说道:
“大帅,我待罪在身,平日承蒙大帅照顾。今日之事,全凭大帅发落,罪员绝不敢有任何异议。”
瑞麟见杨国桢说话客气,反倒有些见外,说道:“海梁,你千万别这么讲。你的委屈我是知道的,所以平日里一直费心周全你。
“生逢乱世,谁知道后面的世道会怎么变化说不定,你马上就要走运,我马上就要背运了。若真是这样,还请你拉我一把。”
这话说得颇有玄机,杨国桢笑笑不语。
这时候,瑞麟的家眷反倒闹了起来。瑞麟年富力强,纳了好几室小妾。有一个姓王的小妾,裹了个三寸金莲,最得瑞麟的宠幸。她闹得最凶,生怕瑞麟丢下她不管。
清朝虽然禁止满汉通婚,但实际上并不严格。满人娶正妻,一般都做不得主。宗室要皇帝、皇太后“指婚”,普通满人娶正妻,常常要所在旗主、佐领来批准,甚至指定。
所以,满人蓄妾时,常常娶姿色过人的汉女,这在无形中就打破了“满汉通婚”的禁令。
瑞麟让太太管小妾,太太却站到了小妾这边,说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一家人自然要凑到一起。若是分开了,出现了闪失,连个管事的爷们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瑞麟本就害怕骑马,便取了个折衷的办法:大家仍在一起走,但不再坐轿,改坐马车,沿陆路向杭州出发。
徐师爷连连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第三天,队伍才走到连江南岸,负责打探消息的斥候报告瑞麟,说革命军的战船已经突破了马江防线,正在向福州推进。
瑞麟听罢大惊,丝毫不敢再停留,下令赶紧渡江。负责护卫总督的督标亲营共有三营近三千人马,再加上瑞麟的家眷、仆从,人数已过三千。
前锋只收集到二十多艘渡船,人多船少,渡江十分缓慢。瑞麟心里十分焦躁,万一此时被革命军追上了,岂不要掉进江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