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黑旗军在陈家堡外捕获了几名清军奸细。既然黑旗军已经公开造反,自然会招来官军。
经过拷打,清军奸细承认,他们受八旗广州将军府指派,前来侦察黑旗军的实力。
此事颇出杨烜意料。
广州将军穆特恩地位尊贵,乃是从一品的大员,两广的八旗、绿营都受他节制。
黑旗军刚刚扯旗起义,实力弱小,却引来穆特恩特殊“照顾”。穆特恩亲自出马镇压黑旗军,事情就不简单了。
大雨已经停了好几天。雨水排尽,道路干涸,部队行军已无大碍。
按理说,黑旗军应该按计划向广西方向转移。但是,一来,他们在旗昌行订购的洋炮尚未筹齐;二来,若是仓促撤退,容易演变成溃逃,不利于大部队战略转移。
看来,还是应当施以缓兵之计,暂时稳住清军。待买齐了洋炮,再西进广西。
杨烜计议已定,给两广总督徐广缙、广东陆路提督陶煜写了封信。信中,杨烜老生常谈,诉说自己所受冤屈,又明确提出要来投诚,万望徐广缙、陶煜成全。
至于投降的条件,也大为降低,不再执意要求四品道员或者二品总兵,降成了七品文官知县、五品武官守备。
他亲自提审一名清军奸细,对他说道:“兄弟,我乃忠良之后,本身并不愿与官府作对。只因一时糊涂,头脑发热,为了给父亲报仇,不得已走上这条路。
“如今,我心里懊悔得很,一心想投顺官府。前番你在我军中受了些苦头,我送你二两银子充作补偿,再送你一两银子程仪,请你为我送封请降信,分别递给徐制台、陶军台。”
那奸细来自广州绿营,得知杨烜要释放自己,还要赠送自己三两银子,登时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向杨烜磕头谢恩。
仅靠缓兵之计,自然是不行的。
广东面临海疆,乃满清国防重地,仅绿营兵就有六万八千多人,又有四千多名八旗部队。要知道,满清一千三百多万国土,总共才有六十万绿营、二十万八旗。
广西人口不超过八百万,亦有两万三千名绿营兵。
两广八旗、绿营,合计有九万七千多人。穆特恩是八旗广州将军,有权节制这九万八千人的八旗、绿营。
一个掌管着九万八千正规军的从一品大员,却亲自出兵镇压黑旗军,令黑旗军上下闻之失色。
于是,便有人主张抛下火炮,立即向广西方面突围。
杨烜力排众议,决定迎战官军。他说: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咱们要西进广西,不是溃退,不是逃跑,而是战略转移。既然要战略转移,就要从容淡定地行军。
“若是不战而去广西,不但拿不到洋炮,还会被敌人追着打。咱们没有经验,新兵太多。后有追兵,若有人一时惊慌,难免要掉队,要开小差。
“广东官军废弛已久,战斗力一般。咱们在陈家堡整军经武,休整已久。将士们士气很高,斗志昂扬,正可与官军一战。
“待打败了官军,咱们再掉转方向,西进广西。官军一定不敢追击,咱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众人咸服。
于是,杨烜调兵遣将,准备迎战官军。
大雨过去多日,道路干涸,珠江水位退去,正是用兵之时。
敌强我弱,形势不容乐观。
敌有一千八旗、两千绿营,又有水师战船助战。黑旗军只有一千兵马,加上张黑仔的海盗,也不过一千一百多人。
黑旗军刚刚整编,各部立功心切,纷纷请缨争当先锋,要求主动出击。
杨烜不顾众人反对,把水营主力北撤,远离陈家堡。只数艘残破的船只留在西南涌,充当饵船,吸引清军水师。
其中,张黑仔所部战船较为精锐,水战经验丰富,被编为水营一支队,撤出西南涌,驶入北江隐蔽。
苏三娘所部战船都是波山艇,火力不足,官兵缺少经验,沿西南涌撤往东北方向。
正是5月初,春光明媚,空气已经带着一丝热气。岭南位居华夏大陆南端,总是率先迎来夏天。
稻田里的稻子已经抽出了穗子,西江航道上百舸争流,恢复了往日的繁忙。
清军广东水师充当先锋,沿东平水道驶入北江,尔后折入西南涌,准备歼灭黑旗军水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