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济大笑而去后,伙计虽然很快就搀起了陈新昆和林应寅父子,然而他们却依然颤抖着发不出半点声音,更不敢去想象高价囤积的大米会让他们亏上多少银子,伍秉钧则在那里铁青着脸咬牙切齿,深恨范清济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这里得指出一句,大米生意是伍秉钧是没搀和,然而竞争对手在他面前把商业伙伴坑了,消息传扬出去,对于伍少东家的名声自然是大大的有损。
最后,还是年纪更轻的伍秉鉴首先想到了一个要命问题,说道:“不对,王冬那里恐怕要出事!”
“王冬那里会出什么事?”伍秉钧疑惑问道。
伍秉鉴皱眉答道:“兄长,你有没有觉得这事情非常古怪?范胖子既然敢公开向我们兜售王冬送来的茶叶,那说明他肯定知道王冬卖茶给他是一个陷阱,那他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故意往陷阱里跳?”
伍秉钧一听,也马上发现事情不对劲,疑惑说道:“是啊,我们明明已经降低茶价了,范胖子为什么还那么不慌不忙?他就不怕高价收到的茶叶砸在手里?”
“兄长,谨慎起见,我们最好是马上去后龙,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伍秉鉴建议道。
已经发现情况严重不对劲,伍秉钧当然不会拒绝弟弟的建议,当下伍家兄弟立即叫了陈家商号的伙计带路,乘车直奔后龙而去,无奈天色已然不早,不管伍家兄弟如何紧赶慢赶,待他们赶到后龙时,天色还是已经全黑。
受码头的吞吐量限制,王冬运来的茶叶仍然还有一部分没来及卸货,王冬也只能是被迫住在船上,不过这倒也方便了伍家兄弟与王冬见面,结果看到伍家兄弟在深夜中出现,王冬还大吃一惊,问道:“两位少东家,你们怎么来了?”
“可能要出事,所以我们过来看一看。”
伍秉钧顺口回答,又赶紧把范清济向他们兜售茶叶的事对王冬说了,王冬更是大惊,说道:“范清济疯了?敢直接告诉你们他手里有这么多茶叶,他就不怕这批茶砸在他手里?”
“范胖子很可能在耍花招,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招。”伍秉鉴答道。
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冷静下来仔细盘算了一通后,王冬颇为自信的回答道:“没事,范胖子玩不出什么花样,有他签名画押的契约在我们手里,他如果敢耍花招,我就去衙门里告他,逼着他兑现承诺!”
伍秉钧点头,说道:“对,范胖子如果敢爽约,我们就走官府的门路收拾他!就算淡水厅通判和他刘安云有交情,有可能会包庇他,我们还可以让台湾知府出面!实在不行,还可以直接去找福建巡抚!”
就这样,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伍家兄弟在王冬雇来的海船上将就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时,王冬询问是否继续卸货,伍秉钧也没多想,马上就答道:“当然要卸,还要遵守约定,把茶叶送到范胖子指定的仓库里去,不然的话,范胖子就有借口不付银子了。”
想想发现是这個道理,王冬也只能是强忍心疼,继续用高价雇佣后龙的乡民搬运货物,把茶叶送到十几里外的郑家庄园存放,而在这个期间,王冬自然少不得催促刘安云派人去和范清济联系,让范清济赶紧把买茶的货款送来。
还好,范清济勉强还算守信用,王冬的最后一车茶叶送进了郑家的仓库后,范清济也带着几辆银车来到了码头,还一见面就向王冬连连拱手,说道:“王东家恕罪,实在是有事忙不过来,所以来晚了一些。”
赔罪后,范清济又满脸惊奇的看着伍家兄弟说道:“咦?两位少东家,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有事过来看一看。”伍秉鉴阴沉着脸回答道。
范清济面露思索,然后还冲王冬嚷嚷道:“王东家,不对啊,你不是说,不敢让广州十三行的人知道你卖茶给我吗?怎么会和广州十三行的两位少东家在一起?难道说,这是你们设的圈套?故意骗我用高价买茶?”
“范东家,你肯定是上当了!王东家和两位少东家是在联手骗你!”刘安云也在旁边嚷嚷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伍秉钧也懒得装腔作势,冷冷说道:“是我们设的圈套又怎么样?谁叫你贪心不足,上当也是活该!茶叶已经放进你的库房了,付银子吧。”
“王东家,你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帮着别人这么害我?”
范清济捶胸顿足,满脸的痛不欲生,旁边的刘安云则劝道:“范东家,算了,商人以诚信为本,你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赶紧把银子给王东家,免得让人说你言而无信。”
范清济无可奈何的点头,然后表情无比沮丧的一指自己带来的银车,说道:“王东家,去拿银子,九万六千两银子,全在车上,让你的人去点……。”
“九万六千两银子?!”
王冬的惊呼打断了范清济的唉声叹气,怒道:“范东家,你开什么玩笑?我给你一万六千担茶叶,你才给我九万六千两银子的货款?”
惊讶并且疑惑的表情出现在了范清济的肥脸上,语气明显不解的说道:“难道不对吗?我们在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茶叶六十文一斤,一万六千担茶叶,不就是九万六千两银子吗?”
“六十文一斤?”
王冬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大怒道:“你做梦没有睡醒?六十文一斤,这价格我在福建都收不到,我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你?一百五十文一斤,我们约好的是一百五十文一斤!”
“你胡说!我和你签的契约上,明明白白写着六十文一斤!”范清济一蹦三尺高了。
王冬怒极反笑,赶紧拿出那份契约,向范清济展示道:“姓范的,你自己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