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千面风</p>

甘德寿毛发浓密一脸胡子，五官脸型端方正气。</p>

往交椅上一坐，倒很像那么一回事。</p>

“我爹出发之前，我给他雕了好几个小玩意。”</p>

他笑道。</p>

“罗汉、明王、夜叉、修罗……唯有这个菩萨说好了可当信物。”</p>

“恩人怎么称呼？”</p>

甘德寿见洪范用了点茶水，笑问。</p>

“我姓赤。”</p>

洪范回道。</p>

“原来是赤公子！”</p>

甘德寿脑子里转了一圈，想不到任何姓赤的名字。</p>

“公子是代表掌武院过来的？”</p>

他小心试探一句。</p>

“只是恰逢其会。”</p>

洪范摇头。</p>

见他模棱两可，义军这边识趣地没有再问。</p>

话头打开，洪范先关心的是德寿军自身的情况。</p>

姓甘的倒也光棍，有问必答毫不隐瞒。</p>

“我们德寿军之前最多是拉起过三千人马，现在占着的地方约莫有半个县大小，拢共几万人。”</p>

说到这些，他脸上泛起些红光。</p>

“淮阳国南北宽一千里，东西长两千一百里，光我知道的过千人马的义军就有十几支，算上几十、几百人的土匪山贼，上百伙都不止。”</p>

“我们德寿军，算是有名有姓。”</p>

“日子虽难过，至少还能过，也是运气好没遇上风灾……”</p>

甘德寿露出抹苦笑。</p>

“现在可有战事？”</p>

洪范点头再问。</p>

“战事？”</p>

甘德寿几人听到这个词，脸上竟有两分陌生。</p>

“很久没有了。”</p>

“上次与庞县动手还是年前为了抢水，两边加起来死了十几人吧。”</p>

“淮阳王庭不管这些吗？”</p>

洪范困惑道。</p>

“风家想管也管不过来了。”</p>

甘德寿摆摆手。</p>

“天风军精锐和风家高手得拱卫王城，年后‘铁掌开山’刚去刺杀过‘饕餮儿’。”</p>

洪范第一次听到饕餮儿这个称呼。</p>

显然指的是当代淮阳王风乘意。</p>

“郡里最大的是唐家，但他们也无心来管。”</p>

甘德寿继续说道。</p>

“世家贵种们照旧过他们的天上日子。”</p>

“豪强们则希望保住自己的田地坞堡。”</p>

“这年景大家都是熬，谁会做卖力不讨好的事？”</p>

洪范听完这番话，终于明白过来。</p>

淮阳国的情况与他原先想的不尽相同。</p>

所谓义军，代表的不是水火不容的反抗，而是长久暴政后产生的新均衡。</p>

“我原以为局势会更爆裂些。”</p>

洪范轻叹一声。</p>

甘德寿似乎很熟悉他这番神情。</p>

“这几年，像赤公子这样过来的少侠很不少。”</p>

他陪着叹息。</p>

“咱本地人是敬佩的。”</p>

“可淮阳国这儿败坏的不光是民政，就连人心也烂了。”</p>

他砸吧砸吧嘴突地笑了，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p>

“说来不怕公子笑话，我们德寿军名为德寿只是因为我甘德寿做了大当家——这地方其实无德也无寿。”….</p>

“而大部分义军也占不了个义字，无非是为了活，为了以多欺少抢别人的东西。”</p>

甘德寿脸上挤出道横肉，忍不住去扶刀。</p>

“赤公子救了我家人，我也给公子一句心里话，若不是背后有天大的靠山，不如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p>

他靠入椅背，直直地打过来目光。</p>

洪范无动于衷。</p>

“别的义军也如此吗？” 他问道。</p>

甘德寿于是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是打定主意不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