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席玉没说话,垂下眼,看着血水与雨混合在他膝下缓缓流淌,倒映出他眸中深不见底的阴鸷。
冰凉湿漉的皮鞭抵住了少年的下颚,姜令仪目容倒映出席玉沾了血污的面容。
他生了张极好的皮囊,即便狼狈的跪在雨中卑微匍匐在地,也别有一番滋味。
皮鞭缓缓擦过少年精致的唇珠,鼻尖,眉间,在那苍白的几近透明的皮肤上留下猩红的血迹。
如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少年拧着眉头,苍白的唇翕动着,挤出了一段零落破碎的话。
“席玉……知……错……”
一阵冷风掠过,姜令仪手中的鞭子偏移了一寸。
“住手!”
小姑娘一袭月白色衣裙,如同泞泥中绽放出的一朵娇花,嫩白如玉手抓住了鞭身,哆嗦着护在了席玉的身前。
“不,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少女带着哭腔,便像是雨打了的芙蓉花一般,娇柔动人。
而席玉的目光,在触及到少女的一瞬间,积雪初融,透出了一丝暖意。
姜令仪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瞬的柔和,不紧不慢的收起了长鞭,目光却饶有兴致的落在了郑玉柔的身上。
“你怎么知道这样打下去一定会死呢,万一没死呢?”
似乎在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中,这位郑家的小姑娘格外受欢迎,无论是皇子,状元郎还是敌国质子,都心系于她。
倒是有点意思。
“你!你怎么能如此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郑玉柔气结,竟当众指责起了姜令仪。
“大胆!”
流萤立马厉声呵斥道:“你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
几个小太监立马站了出来,郑玉柔被吓白了脸,往后退了一步后,大着胆子磕磕巴巴道。
“你,你们想做什么,你们要是敢动我,我就去跟皇后娘娘说!”
席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抬手将郑玉柔护在了身后,一双眸子不禁恶狠狠的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姜令仪。
今日她穿着赤红的衣裙,鬓发如墨,不施粉黛,却压不住那张灿若春华的容颜。
可只有席玉知道,那张绝色张扬的皮囊之下,是怎样的一副心肠。
他恨不得日日食其筋骨啖其血肉,前世他受尽屈辱折磨,便是亲自将她千刀万剐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席玉刚站起来,便被一个太监一脚踹在了心窝处。
天旋地转间,他恍惚看到姜令仪抬眸望来,清澈明朗的眸中不带半丝阴霾,平静的毫无戾气。
与记忆中的模样似乎有了偏差。
双耳的鸾纹铜炉熏着暖香,地龙烧的正旺。
“宝熙,平日里你胡闹便罢了,今日你竟险些闹出了人命来,往日体谅你自幼丧母才宽宥几分,如今本宫断是纵容你不得了!”
皇后站在殿上,拍案怒道,说话间,鬓间的五宝镶金彩凤步摇微微颤动着,贵气逼人。
她身侧的郑侧妃心疼的搂着郑玉柔,一脸不忿道。
“便是郡主再生气,可风筝不过是一死物,能比的过活生生的人命吗?我家妹子第一次入宫,自然是见不得这些不平之事,便是冲撞了郡主,您又何必要让太监来吓她,即便是无根之人,可到底也是男子……”
郑侧妃说着,泪珠子便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她怀中的郑玉柔也被吓的不轻,两眼红通通的含着泪水,当真是我见尤怜。
坐在殿中被千夫所指的姜令仪却神色自若,仿佛她们说的不是自己。
见她心不在焉的站在那不吭声,皇后心中的火气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