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等飞骑西上,刘备已提前下诏给沿途郡县,令提供粮草。数千铁骑日行百里,疾风般穿过兖州,进入司州境内。司州即原司隶部,十三州之一。前汉武帝设司隶校尉纠察中央百官及京师周边地区,司隶部督三辅、三河和弘农,共七郡。司隶,有司所隶。刘备定都彭城,假如设司隶校尉的话,也应该是督察彭城及周边数郡。原司隶部已名实不符,遂改称司州。田豫早早派人在函谷关迎住吕布,请其走北线,即:先从茅津北渡黄河,穿过河东郡南部,再从蒲坂津西渡黄河,绕过临晋、频阳,直达祋祤。吕布虽然认为自己直接出潼关突袭成公英大营,也可大破之,袭击杨秋完全是杀鸡用牛刀,但在他出发之前,刘备神情严肃,再三叮嘱,要其听从田豫命令。吕布不敢违拗,率军跟在田豫所派向导身后,过了函谷关,继续西行,经新安、黾池,到了陕县,茅津即在此处。李通就战死在这里。往西来到司州的西部,扶风郡。吕布刚刚出发,凉州兵已在陈仓立足不住,不得不撤出扶风郡。凌充以五千兵伏击韩续三万兵,歼敌数千人,虽可称得上是大胜,但这只是战术层面的胜利,并未根本性扭转敌众我寡的局面。韩续仍有兵两万,陈仓只七千兵。后方冀县姜叙、孙柔飞骑送信,言羌氐舍金城,有往汉阳汇集的趋势。张猛、李放等皆惊。羌氐一部,难攻冀县坚城。比如金城氐攻郡治允吾,良久不下,只能劫掠乡里。但如果羌氐联合在一起,冀县就危险了。凉州羌氐,合起来何止数十万人。若来十分之一,众至数万,就算去掉老弱,只算精壮,也有一两万人。以此万众,攻只有四千郡兵的冀县,姜叙没有守住的把握。更何况,冀县内部虽然清洗过一遍,但还是有心向韩遂之人假意屈服,暗中隐藏。这是个不稳定因素。万一羌氐大军压境,内部又生乱,冀县必然难保。张猛道:“羌氐汇集,尚属自发,短时间内还不打紧。韩遂素有威惠,若遣一大将间行而来,聚合羌氐,合为一军,则大为我军后患。不如留一部守渭水道,凭险拒韩续,我大军先归冀县,击退羌氐,再做打算。”李放、凌充皆不甘心,决定再尝试一下,看能否有机会调动韩续分兵。凌充大张旗鼓率兵渡过渭水,声言北攻雍县。韩续并不中计,仍是步步为营,向陈仓前进。对雍县只派了使者命其坚守,根本不分兵去救。凌充伏兵之计失败,只得仓促退回。李放无奈,对凌充道:“韩续用兵稳健,无机可乘,除了暂退之外,别无他法。”凌充心中虽然不甘,但理智上同意李放所言。两人与张猛商议后,决定立即退兵。但退兵前,还是要征集些粮草。陈仓官府中的粮谷都早已取走,普通百姓家无余粮,征粮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那些豪强。许晋等三部尽出,击破数座坞堡,大掠而还。留许晋一部把守渭水要道,其余三部带着大量财物,迤逦西归。扶风郡的西南方向是武都郡。阎行一行人翻山越岭,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到武都郡河池县,先见了县令,命其带路去见氐豪窦氏。县令乃韩遂委派,在这县内只是名义管事。县内汉民不过几百户,氐人则有数千家。氐人以窦氏为首。窦氏说东,县令不敢说西。县令听了阎行的话,道:“将军来得不巧,此前韩王有令,请羌氐讨伐张猛,窦氏在族长窦钟率领下,已出兵两千,往汉阳去了。”冀县在河池的西北方向。阎行便继续西行,去追窦钟。经下辨,见了武都郡守蒋既。蒋既对情况比较清楚:“将军,河池窦氏,与上禄杨氏,合兵一处,往冀县去了。走了已有十余日。窦氏首领是窦钟,杨氏首领则是杨腾。羌道参狼羌首领爰戈,亦领兵前往。然而双方不合,昨日刚传来消息,爰戈与窦钟、杨腾在西县因抢掠财物而发生械斗,参狼羌人少不敌,改往陇西去了。窦钟、杨腾四处抢掠,尚未进攻冀县。”西县在汉阳郡内,在冀县之南。阎行听了武都氐人情报,大皱眉头:“羌氐短视,唯利是图,若无人统合,听其自行其是,再多人马也是一盘散沙。自己需要尽快找到窦钟、杨腾和爰戈,并聚集其他羌氐部落,就算不能用军法统率、做到令行禁止,也当统一指挥,避免内斗。”阎行请蒋既派出几路使者,向各处羌氐部落宣告阎行已至汉阳,命各部胡兵向自己靠拢。又从武都郡调郡兵五百,亲自率领,自下辨北上。汉阳郡在扶风郡之西,武都郡之北。阎行到达武都的消息,也传到冀县。孙柔对姜叙道:“阎行乃韩遂之婿,素有勇名,羌氐皆服。其聚合羌氐来犯,实是棘手。虽然张州牧派使者飞骑告知,将会西归,某却担心远水不解近渴。若被万众围攻,我等未必能坚持到大军回转啊!”姜叙道:“某也正为此忧心。君有何计应对”孙柔道:“闻氐首窦钟、杨腾各有众两千余,现在西县肆虐,部众分散,不如趁阎行未至,提兵击之,若破窦、杨,其余羌氐必胆寒,即使阎行至,捏合诸部也将难上加难。”孙柔有勇有谋,乃军谋部西密谍司行动处翘楚,军衔为中校尉。刘备军谋部下设有密谍三司,北密谍司由高权负责,南密谍司由蒋壹负责,西密谍司由徐庶负责。西司负责关中、凉州、汉中、益州、羌氐等部情报及行动。孙柔乃幽州渔阳郡雍奴县人。刘备投公孙瓒,担任曲军侯,公孙瓒给予精卒一屯,其余四屯令刘备自募。孙柔即所募士兵之一。现任关羽军团军谋祭酒的周林当时任雍奴县令,在刘备募兵时给予极大帮助。孙柔由于生得雄壮,担任什长。后因功逐步升迁为屯长。刘备组建军谋司谍曹,从各军抽调人员,孙柔被选中,加入秘密战线。姜叙、杨阜等担心出城作战不能取胜,道:“羌氐凶悍,郡兵不习战,恐非其敌,不如守城待之。”孙柔道:“羌氐虽凶,但纪律松弛,散在乡野,兵力分散,我分而破之,易如反掌,君等勿忧!”姜叙、杨阜等说不过孙柔,只得听从,不过还是建议速派人再次往陈仓报信,告知后方新的情况。孙柔激励郡兵道:“羌氐众多,若任其抱团围攻冀城,我等只有坐以待毙。城破之日,莫说保全财物,求死亦不可得矣。西县为羌氐屠灭,士民皆无遗类,岂能再抱半点侥幸之心”这是先打破郡兵与羌氐和平共存的心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幸赖天助,彼等自寻死路,内斗不说,又分散抢掠,虽使我郡民蒙受横祸,也为其灭亡埋下根由。我等皆本地人,熟悉地理,以两千兵伏击其数百人,岂有不胜之理且张州牧得胜凯旋,正在归途之中。只要消灭眼前这股羌寇氐贼,我等便稳若泰山!当今天子,提三尺剑而定天下,五年间而有六州之地,此圣王明君之相也。削平关中,四夷宾服,为时不远。诗云,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诸君,勉之!”郡兵各级将领都是汉阳本地豪强出身,吸引他们的除了财富和土地,更有功业,听了孙柔之语,都是热血沸腾。普通郡兵心中忐忑也消去大半。孙柔遂率兵出城。他早已打探清楚,有一支数百人的羌寇就在冀县以南二十里的平安乡劫掠。该乡有一坞堡,堡主孔氏,羌寇攻之不下,正在呼叫同伴。孙柔天黑行军,月光如银,一片明亮,不用打火把,可谓得了天时。天还未亮赶到孔氏堡外。羌兵在堡在二里扎营,布局凌乱,甚无章法。孙柔更不迟疑,命令变换行军阵型为攻击阵型。郡兵完成阵型变换后,天色朦胧,声响已经惊动羌兵,乱哄哄起身,胡语喧哗,在静夜中传出老远。孙柔下令:“杀!”郡兵一齐投掷火把。羌兵一边扑火,一边怪叫着杀出。孙柔身先士卒,挺矛上前,迎上这数十羌兵。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凶恶,赤着上身,光着脚,手中举着一根巨大的铁殳。殳是一种古兵器,先秦时就有。木柄铁头,以打击伤害为主,跟后世的狼牙棒有点相似。那羌兵敢用铁殳,自是对自己气力有自信。不可硬拼,但可智取。孙柔突然伸手拔出腰间环首刀,猛地掷出。那羌兵不意来了个暗器,忙举殳格挡。殳头砸中刀身,将其击落。正狞笑时,腰腹间剧痛,然后一空,浑身气力消失无踪。孙柔将长矛自那羌兵腹中抽出,鲜血喷溅。这羌兵仓促间不及披甲,被孙柔用刀吸引了注意力,一矛毙命。其余羌兵发一声喊,面露惧色。看来被刺死这羌兵应该是个头目。孙柔高呼:“杀贼!”拧腰挺矛,又刺死一人。郡兵受到鼓舞,步伐坚定,紧紧靠在孙柔身边,挺矛如林,顷刻间将这些抵抗的羌兵杀得干干净净。羌营大火熊熊燃起,已经无法扑灭。羌兵纷纷向外奔逃。但在火光之下,就如活靶子一般,被郡兵列阵轻松刺杀。不到半个时辰,数百羌兵大半被烧死、杀死,其余少数慌不择路,仓皇逃窜。孙柔命令郡兵就地休整,喝水,吃干粮。孔氏堡中也派人出来,送上食物,表示犒劳,但不提让郡兵入堡休息之事。孙柔知道这些豪强的心思,担心自己见利起意,抢了坞堡,便不提此茬,只是让堡主孔信给补充了干粮、灌满水囊,又命他派人将解救出来的十几个妇女送往冀县。羌兵抢有数十个妇女,不少烧死在营中,也属无奈。休息了一个时辰,孙柔带着郡兵继续前进。这一日共走了三十里路,大战三次,歼灭三股羌氐,击杀千余人,皆砍去头颅,在大道两侧筑成京观。窦钟、杨腾、爰戈皆骇惧不已,狼狈逃出汉阳郡。迎头遇到阎行。阎行亦惊:“莫非是凉州兵已回到冀县了”仔细问了情况,才发现只是郡兵,对羌氐大起鄙视,安慰宽解窦钟等人道:“君等为贼所骗,只是两千郡兵而已,君等有兵五六千,若不分散,郡兵何能动君分毫如今我已驰书白马、烧当、陇西、汧诸羌氐,共会汉阳,众可至数万,区区冀县,如何能挡大军一击如今张猛未归,冀县空虚,我等若不欲攻打城池,亦当劫掠其民间,使冀县成为孤城。只要我等猬集一处,不再分散,姜叙、孙柔等贼也只能坐困愁城,等死而已。”听了阎行之言,窦钟等方去了慌乱,道:“将军勇武知兵,敢请将军下令,我等无有不遵。”阎行心道:“窦钟等人撞得头破血流,反成了好事。”向窦钟等肃然道:“君等放心,韩王有令,待消灭乱贼,河西诸郡任由君等居住、耕牧。我与君等,情同兄弟,必为君等取此一方土地。”窦钟等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