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文人,光是苦苦维持住这支大军不让他们散架就已经很吃力了,那些武夫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他他一个人撑着这个危局,容易吗!
烦,反正就是烦!
正自心烦意乱,后方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军民的哭喊声如山呼海啸一般,淹没了原野。王衍骇然,下令停车,叫:“后面出了什么事”
一名都尉骑着快马一路猛冲过来,他面色惨白,神情惊恐,叫:“禀太尉,大事不好了,胡虏大军杀过来了!”
王衍浑身狠狠一颤,失声问:“胡虏大军追杀过来了他们有多少人”
那名都尉浑身都在发抖:“他们人太多了,就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扬起的沙尘遮住了半边天空,倾泄过来的箭雨遮住了太阳……数不清有多少人,根本就数不清!”
那些同样停车了解情况的高官和皇室贵胄一听有数不清的胡骑杀了过来,登时杀得面无人色,王衍也是两腿发软,强作从容,下令:“速命钱端领兵迎敌,三军结阵护住家眷,退往宁平城!”
这里离宁平城其实很近了,只要钱端能够坚持个小半天,大军就能顺利进入宁平城,到时候他们往城里一躲,缺乏攻城器械的胡人骑兵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计划很完美,可第一步就夭折了。
石勒率领两万轻骑一路狂奔,一昼夜跑了近三百里路,可算是追上了正在缓缓往宁平城方向行进的晋军。由于是不管不顾的狂奔,自然会有大批将士因为种种原因掉队,暂时没能跟上来,所以,当咬住晋军断后部队的时候,石勒身边其实也就七千来人马。
放平时,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用区区七千轻骑去攻击十几万晋军,要知道这十几万晋军里可是有三四万禁军的。但现在,石勒都不带半点犹豫的,稍稍整顿人马后立即便向晋军发动了进攻。王衍等人在断后部队叛逃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软弱和不作为让他看透了这帮名士的软弱无能————跟司马越比,他们可差太远了!现在这支晋军就是一帮无头苍蝇,只要他稍稍一吓唬,他们马上就会四散逃窜,根本就没有人有办法将他们组织起来,形成强有力的抵抗!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放手杀就是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晋军目前的士气低迷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遭到进攻的后军压根就没想过要承担起抵挡住来袭之敌、为大军争取时间的责任,他们几乎不作任何抵抗便四散逃窜,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羯胡骑兵,然后被羯胡骑兵从后面放箭射死,或者一刀砍翻。
但晋军也并非没有作出任何抵抗。在危难关头,钱端率领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冲了过来,与羯胡骑兵搅在一起,展开殊死搏杀。这支骑兵中云集着屯骑、胡骑、上骑等多支禁军骑兵部队的精华,战斗力还是相当强劲的,他们在漫野而来的羯胡骑兵中间左冲右突,弓箭对射,长矛对捅,长刀对砍,给羯胡骑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夔安、支雄、孔苌等人见状,意识到这支晋军骑兵很可能是这十几万大军里最能打的部分了,立即指挥各自的部曲四下合围过去,与钱端混战在一起。
这一战,石勒带来的都是跟着他在河南、河北来来回回打了好几年的精锐老兵,一个个骑术精湛,箭术刀法都十分了得,更默契十足,成群的骑兵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向晋军发起冲击,如同一群群饿极了的野狼。而钱端所率领的这支晋军骑兵同样不含糊,虽然以寡击众,却奋勇争先,骑射对骑射,马刀对马刀,抵挡着羯胡来自四面八方的猛攻。双方血战良久,始终难分胜负。
石勒不免有些急躁。现在时间可不站在他这一边,要是晋军冷静下来,组织起有力的抵抗,他的计划就要破灭了!他又急又怒的对张宾说:“敢于与我军正面抗衡的晋军也就区区三千骑兵,我军兵力两倍于他们,打了这么久都没能击败他们,这该死的禁军怎么这么难对付!”
张宾说:“禁军乃晋之精锐,装备之精,士卒之剽悍劲健,冠绝天下,自然战力强劲,又是舍命相搏,一时半刻未能将其击败实属正常。”
石勒红着眼珠子发出一声怒吼:“正常个屁!再不歼灭他们,让他们继续拖住我军,晋军就反应过来了,到时候想要歼灭他们,千难万难!逯明,带上亲兵,随我冲,无论如何也要灭了这支晋军精锐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