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兵发怒了,后果很严重。
他们发出骇人的怒吼,迎着叛军射过来的利箭,挺着长矛径直往前冲。不断有人中箭到下,但没有停会停下来看上一眼,所有人都只顾着向前冲,一直冲到叛军面前!
叛军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军队,看着这乌泱泱好几百号人挺着长矛,像只巨大的豪猪一样朝着自己猛撞过来,他们首先就慌了,不少人吓得掉头就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勇气冒着被长矛捅成筛子的危险迎着那密密麻麻的长矛往前冲,去跟长矛兵肉搏的。如果他们队列整齐的时候倒还可以尝试一下,可问题是现在他们早已分散开来,四处追杀逃窜中的荆州兵,没办法形成合力,除了逃跑和被捅死之外,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
发怒了的荆州兵才不管对手是怎么想的,他们只是红着眼睛挺着长矛大步向前,遇到敌军便齐刷刷的举起长矛猛捅过去,轻甲的刺胸,刺小腹,重甲的刺脸,将对手毫不留情地捅翻,然后踩过对方还在抽搐的尸体继续往前推。而弓箭手也迅速拿出了弓箭,加入战团,分布在长矛方阵两侧,不断朝敌军射出威力十足的重箭,这更加剧了叛军的混乱。贺循大声怒吼着让士兵们向自己靠拢,集结起来以对抗来势汹汹的长矛手,然而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他率领的是一支流民武装,并不是像禁军那样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经制之师,打顺风仗的时候还行,现在遭到猛烈的反击,登时就乱了,下意识的开溜,哪里还有人听从命令!又惊又怒之下,他愤怒地破口大骂:“你们这帮贪生怕死的懦夫,带着你们这些胆小鬼上战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骂完了,也撒腿开溜……大家都跑了,他再不跑就要被捅成花洒了!
荆州兵一口气将叛军撵出了营寨,叛军在逃跑的时候被壕构和鹿角挡住去路,挤成一团难以动弹,荆州兵弓箭手拉开强弓,箭如雨发。那些倒霉的叛军很非催的成了固定靶,被成批成批的射倒,惨叫声响彻夜空!
夜间组织撤退,尤其是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组织撤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对于身经百战的老将来说,也很容易失手。黑暗会放大敌军的恐惧,但同样也会放大你自己这一方的,谁落了下风,谁就会惊慌失措,一团混乱。贺循所部急于求成,没有在栅栏上拆出足够多的缺口便冲了进去,这其实也没什么错,夜战嘛,追求的就是一个快打快撤,战机出现后就要赶紧动手,千万别犹豫,一旦犹豫了,很容易错失战机然后被敌军反杀。可问题是他没能一鼓作气击溃乙字营垒中的晋军,反倒被人家撵了出来,那些没有及时拆掉的栅栏、鹿角,现在全成了他们撤退时的拦路虎,让他们寸步难行。这就给了荆州弓箭手发挥的机会,一阵阵箭雨猛射过来,将他们射得人仰马翻!
进攻甲字营垒的乌锐比较勇,具体表现为明明看到晋军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了,他非但没有选择撤退,还指挥自己的部众冲上去,与挺着长矛压上来的荆州兵肉搏。这家伙手持一把斩马刀立于阵前,大声怒吼着发号施令,指挥自己的部众猛攻长矛方阵,胆敢后退的就是一刀。他所带领的那五百部众害怕他的凶残嗜杀,同时欺负荆州兵不着甲,争先恐后的往前冲,试图砍翻这些不着甲的晋军换取赏赐。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密密麻麻的长矛,发了狠的荆州兵用长矛对着他们的脸部、颈部甚至腋部这些铠甲难以保护到的部位猛刺,没有什么章法,大家都是一刀换一枪,一命换一命。荆州兵固然不断有人被砍倒,但冲上去的流民武装也同样不断有人被刺翻,当一批训练有素的士兵发狠了,要以命相搏的时候,有甲或者无甲区别似乎并不大了。
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被积纸为甲斩木为兵的平民打到大败的例子用火车都拉不完,最典型的就是后周军征南唐时,由于肆意抢掠和杀戮,激怒了淮南民众,淮南民众揭竿而起,将留守淮南地区的周军给杀得大败,后周在淮南的统治几乎崩盘————这是南唐几十万大军都做不到的事情!
眼看着冲上去的部众一批批的被长矛刺倒,荆州兵的方阵非体没有被冲破,反而还一直往前压,大家都有点慌了。一名军官对乌锐说:“敌军凶悍顽强,且人数众多,今夜怕是难以破敌了,不如……”
乌锐不等他把话说完,手中斩马刀一挥,这名军官的头颅便打着旋飞了出去。正在后退的叛军见状,莫不胆寒,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乌锐怒吼:“胆敢后退半步者,就是这个下场!”说完挥舞斩马刀,像头发狂的公牛一样冲向荆州兵的。
许浑一直在后面瞅着他,看到这家伙挥舞斩马刀冲上来,他也越众而出,发出一声暴吼:“吃我一棒!”抡起那根两头包裹着厚厚的铁皮、铁皮中还突出一根根短粗且尖锐的铁钉,看着就凶神恶煞的大棒,照着乌锐兜头兜脑一棒抡了过去。乌锐不敢大意,横过斩马刀一格,刀棒相撞,火星四溅,两个人都是虎口剧震,乌锐的膝盖往下屈了一下,险些就跪倒在地。不等他稳住重心,许浑便一脚猛踹过来,正中他胸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这个憨货的靴尖可是包着铁皮的。
这一脚踹得极重,乌锐身不由己,向后倒飞出去,一道血箭从喉咙中狂喷而出。他腾云驾雾的向后倒飞出两丈多远,重重的砸在地上,身体蜷曲成一团,四肢剧烈抽搐。数名荆州兵一个箭步抢上,长矛并举狠狠刺下,一下子将他钉死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