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龄立身在长案前,眉眼轻阖,一动不动,不知在作想什么。
夜风萧索,拍打着屋门。
忽然,屋门大开,大作的狂风甫进屋内,蓦得便将长安上燃着的烛火给扑灭了,屋内陷入一片晦暗,只余院中高悬的蟾月,将月影斑驳得撒在小院的青石长径上。
院外传来细足踏上落叶的“沙沙”之声,不多时,一道娇媚的声音掠门而入。
“小公子,我来瞧你了。”
清冷的月光之下,段九龄略转了眸,只有随风轻轻浮起的衣袂在翻飞,面色沉而又沉,一丝波澜都不曾起,眸中却是透骨的寒凉。
来的是那只五尾,与她一道的,还有一只浑身银白皮毛亮泽的七尾狐狸,修为比之五尾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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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五尾虽伤重跑了,但段九龄这样的魂肉哪里是能轻易放弃了,待养好了伤,这便又逮着机会寻了上来,在附近悄么儿瞧了许多天的动静,见着苏婳婳好些天不曾露面,这便大着胆子现身了。
五尾知晓,段九龄不过是个会些道术的凡人,没有苏婳婳替他用灵力运转结印,他自然奈何不了她半点。
五尾倚在门框边,见着内里晦暗无明,只有段九龄一袭白衣胜雪,眸中不自觉便流露出贪婪。
倒是一旁的七尾将她拉住,捻酸提醒道,“说好的,只吃魂肉。”
五尾闻言,一时间竟羞了脸面,“这是自然。”
说罢,一跃至段九龄身后,扭动的身形,莲步纤纤,面上妖媚非常,而后缓缓探出手,原是想要轻置于段九龄的肩上,可行至此处,离段九龄这样近,竟莫名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逼得不得上前,五尾眉头紧蹙,想到那日的事自然也有些后怕,不动声色地左右一瞧,只怕苏婳婳躲在何处,可一圈瞧下来确实不曾见人,又怕苏婳婳跳出来偷袭,故而开口试探道。
“小公子,怎的今日你家相好竟不在”
可回应五尾的,不过是屋外凛冽的风声,与落入屋内的寒凉月影。
外头的七尾见状,俨然无多耐心,化出长长的指甲一跃而起,口中道,“与他说这许多浪费辰点作甚,待我掏了他的心窍!”
言讫,七尾眸色一凛,探出爪子直朝段九龄的心腔而去,分明是要直捣黄龙掏了心肝。
不想,那尖长的黑色指甲不过堪堪碰到段九龄的衣襟,一道金光便从段九龄周身乍然倾泻而出,那七尾一时愕然,连抽身都不及,连带着一旁的五尾,皆被迫开数十丈至撞破了身后的屋门才将将跌落在院中。
这道灵力磅礴而浑厚,那两只狐狸生挨了一记,僵直得躺在地上。
两只狐妖哪里见过这样霸道的术法,毫无招架之力,犹如脱了水濒死的鱼一般匍匐在院中的小径上,五尾奄奄一息血肉模糊,一旁的七尾亦呕出一口腥浓的血,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却还是强撑着将五尾抱起。
正要言说,便见段九龄从屋内缓缓迈步出来,周身灵力顶沛,月影落在他的肩头,倒似是铺了一层银沙,闪着余晖,一步步朝他二人踏步而来,步伐沉缓,却好似每一步都携着要碾碎他二人的内丹的气势,仿佛下一刻便会击散他二人的魂魄。
段九龄身躯凛凛,眉眼疏离砭骨,却不似之前那般寒凉,倒似是琼楼玉宇下来的杳霭流玉一般,宛若坠落人界的谪仙,至高无上。
行至七尾与五尾跟前,淡淡得睥了他二人一眼,而后尾指略勾,两指结印,瞬然又是一道金印凭空乍现,段九龄面色默然,抬手间那金印便朝七尾落去,修为之强劲,道法之高深,他二人连还手之力都无,只能呆坐着,等死。
电火间,七尾狼狈地扯开嘴角,“妖界传闻,逾白仙君行事不问曲直,修道不泯是非,为道法大成而绝仁弃义,如今得见,当真三生有幸,想来唤一声邪仙方是正经!”
话音刚落,段九龄手中的金印忽得一顿,不过堪堪一瞬,那七尾便寻着这个的机会,咬破舌尖血,将五尾抱起向身后的林子蹿逃而去。
段九龄不曾上前去追,眸色一闪,浮光掠影在脑海中交错,蓦然,段九龄眉头紧蹙,许是痛极,抬了手至太阳穴处,那宽大的衣袖落下积掖在肘弯处,月光之下,露出了手腕上斑驳纵横的伤口,下一刻,天色忽然骤亮,犹如白昼里最耀眼的一道光,段九龄终是身形一窒,整个瘫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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