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前有狼后有虎。
这句话用来形容白僳现在所面对的情况不完全准确,却也有几分可以可供参考的地方。
前方病房的门,坦白说,白僳不是很想进去。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一幕。
套着眼镜医生的外表,白僳在门口犹豫着,这一犹豫,背后的“护士”追了上来,站到白僳身后又唤了一声。
“李医生——”声音悠长且簌簌的,总觉得有什么渣子随着女性说话在不断往下掉。
她不但站到了白僳的身后,还伸手搭上了白僳的肩拍了两下。
第一下前方的青年人没有反应,第二下之后,前方的青年人忽然转过了身。
“眼镜医生”神情平淡,没有任何被惊吓到的神色,反而能同“护士”正常交流。
“你是新来的护士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白僳自然地开了口,像是没有看到对方青紫的面色,“你跟过来有什么事情?有病人需要帮助?”
一连四个问题丢过去,白僳全程眼睛都没眨一下。
“护士”有些被问呆了,她没有料想到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也卡了壳,布满血丝的青白眼睛眨了又眨,似乎在想怎么答复。
白僳也不等“人”想明白,把肩上“护士”的手一推一压,接着再一拉,他手里的活页夹就到了“护士”手上。
“既然伱没什么事的话——”白僳自言自语地说了下去,“这间病房麻烦你了,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分工的话会快一点。”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将“护士”与他掉了个个,接着他撑住“护士”的肩膀越过她的身体按下了前方的门把手,在门板吱嘎作响声中,白僳将人推了进去。
力道不容人拒绝,“护士”根本反抗不能就栽了进去。
然而,她也没跌倒,甚至没往门内走几步,就撞上了人。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从前方传来的气息让“护士”想要直接发出嚎叫,她浑身战栗般地颤抖起来,是怕的,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让自己不去抖。
最后的最后,在“护士”觉得自身快要被吓到消失时,另一股气息从后方传来。
现在,经历前有狼后有虎的人,变成了“护士”。
被“护士”撞到的人正是四楼这间病房里的病人,他不像同楼层的其他人那般穿着束缚衣,而是很闲适地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只在手腕上捆了根标签一样的带子。
皮肤偏黑的病人有着一副外国人的面容,五官深邃,比之前见过的混血金发青年还要更加立体,一看便能看出与这片地域上的人有人种之间的差别。
对方的眼睛色彩不明,有这么几个瞬间看起来好像是暗金色的,其余时刻又是灰扑扑的一片。
房内的病人不知何时起便站在门口,他搭住扑到他身上的“护士”的肩膀轻轻一推,便把人推得站起。
“不进来吗?”里面的病人问道,“不是要查房吗?”
白僳站在那,手背在了身后。
无人看到的衣袖下,密密麻麻的眼球浮现而起,“眼镜医生”的脸上没几分笑意,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病房内。
所有的眼睛都在看。
房间内的病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扬起唇角笑了一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怪不好意思的,所以——你不进来吗?”
白僳仍没回答,垂落的手点了两下手背。
半晌,他开了口,口中发出的音节诡谲,偏偏在场清醒的几个都能听得懂。
“……你的地盘?”
“嗯?在担心这个吗?不是哦,只是路过。”
路过这一次轻飘飘地从黑皮病人口中说出,他空着的那只手状若一摊:“只是路过,觉得这里挺有趣的所以进来看看,我来了也没几天,不信你问她。”
“她”指的是夹在两者之间的非人类“护士”。
意识到自己今天倒了大霉的“护士”听到自己被点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也不敢直视前方的病人,就对着床尾挂着的病历扫了两眼,点头应和。
“对……”
“护士”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说完她就把脑袋沉了下去,把自己当做一只鸵鸟。
她也不敢随意离开,生怕前后二者有任何一方生气了,她就再也不能在这个精神病院里出现了。
白僳听了黑皮病人的回答仍没有放松,只是白大褂下藏着的眼球缩下去几枚,衣物表面看着平坦了些。
白僳觉得,这个黑皮病人看他的视线有些古怪。
兼具了兴趣与不在意,非常冲突矛盾。
但是,这里不是对方的地盘……算了,没必要。
“眼镜医生”的脑袋点了点,像是打了个招呼,白僳很快伸手抄起“护士”拿在手里的活页夹,也不去管仍被留在病房内的“护士”,掉头就走。
“李医生!”这次喊不再是嘶哑的女声,而是清亮的男声。
白僳微微偏头,视角仍朝后方瞥了一眼。
他看见了只剩下黑皮的病人站在病房中,他高举着一只手,然后朝腹部一弯,像行了个脱帽礼般,冲白僳比了一句口型。
——有个好梦。
好梦?什么好梦,他根本不会做梦。
白僳皱了皱眉。
他还在看着,黑皮病人说完这句话,维持着诡异的笑容一直站在那,而他面前的门无人操控却自行关合,一点点的,一点点地将门内之“人”的身形遮掩住。
咔的一声,门彻底关上了。
走廊上静悄悄的,只剩下了“眼镜医生”一个人。
白僳注视着关上的门板,最后翻开活页夹,在剩下三个空档上寻找。
三个名字扫得很快,但没有结果。
“他病历上叫什么名字?”冷不丁地开了口,白僳周围空无一人,仿佛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在,别让我捉你出来。”
一开始无人回应,大概过了数十秒,就在“眼镜医生”打算有所动作时,先前被困于病房内的“护士”终于现了身。
这会她不复最开始那副疯癫魔怔想要恐吓活人的模样,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乖巧极了。
“您。”破锣嗓子开口便是一声尊称,可被白僳瞟了一眼,她立刻噤言,过了会才继续说,“有……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至于,白僳只是想问个问题,他重复道:“病历卡上的名字。”
“护士”愣了几秒,努力用她可能不存在的脑子回忆道:“叫……叫……叫加里……姓、姓没写。”
单名一个加里,听着就像是什么英文字符的音译,白僳没有在名单上找到,对应的房间号住的根本不是叫这个名字的病人。
白僳看了会,提笔在纸上刷刷写了两笔,随后快速略过剩下的两间,比起先前要远没有耐心,下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怪物心情不好,至于病人第二天会不会被病院发现有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