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起凶光(2 / 2)

常人只道练武、练功能练出神髓,不想这唱戏的气候一成亦有这等不俗的能耐。

正听着,半道上忽冒出个颇为苍老尖细的戏腔和着曲调响起。

女腔唱将军,竟引来不少叫好声。

陈拙双腿盘坐,气息一顿,袖中十指倏然一紧,眉头紧紧皱着。

虽未见面,但他已心知那便是西太后,整个颐和园能出声与那杨小楼相和的,也只有西太后。

陈拙眼皮急颤,双手手背青筋紧绷起伏,如在极力克制忍耐。

好在戏文之下,鼓锣更急,杀伐之气愈发浓郁,想是到了众将欲要生擒赵云的时候,斗起了武戏,戏文虽少,可叫好之声却不少。

那女声跟着一断,赫然是要收尾了。

张飞喝破曹军。

“呔!尔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呀?”

……

心绪渐平,陈拙已在着手准备。

他袖中双手一退,两手轻挽已悄然从乱发间、鞋底抽出十数柄飞刀,一收而没,藏入袖中;伸手再搁那背篼上一抹,三尺绕指柔当即从一条缝隙中抽了出来,绕上腰间。

不多时。

陈拙气息忽缓,直勾勾的望向楼门口。

来人了!

先前那位领他们进来的老太监冒雪而至,来的很快,眼珠子骨碌转了转,望向陈拙,“你……就你小子,大戏楼上的戏马上就要唱完了,你准备登台亮相。”

见陈拙愣神未能立即作声回应,老太监又没好气地道:“嗨,发啥楞啊,你走运了,洋大人说想瞧你那变脸的绝活儿。”

陈拙蓦的展颜一笑,咧了咧嘴,“多……多谢公公,小人晓得了!”

老太监翻了个白眼,又从上到下扫了眼陈拙,提醒道:“那便与我走吧,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

陈拙闻言起身,摸了摸梁瘸子留下的老背篼,然后跟着太监大步离开。

“都带上了。”

……

大戏楼翘角重檐可分三层,中层设有绞车,可巧设机关布景。

不少退场的角儿已从三楼的戏台下来。

天井上通,洋洋洒洒飘着雪花。

陈拙候了一阵,那杨小楼方才唱罢。

二人迎面错身而过,相视一眼,各自无言。

许是觉得他一人太过冷清,台后还留了两个拉琴、打鼓的老师傅。

琴是胡琴,鼓是堂鼓。

老师傅见他上来,已开始拉琴敲鼓,和着他的步调。

有杨小楼的“长坂坡”在前,心绪起伏一变,陈拙反倒出奇的平静,更别说怯场。

楼外飞雪寒灯。

陈拙踏步而出,只在行走踩步间,双肩一摇,身形一晃,定睛再看,脸上已多出张花花绿绿的脸谱来。

脚下一定,他双眼一抬,眼神似透过雪幕直逼对面的颐乐殿。

却见那殿内灯火通明,朱门大开,殿中置有一宝座,座上之人侧身而卧,周遭众多嫔妃、福晋簇拥而坐。

这便是西太后?

眨眼的功夫,他面上脸谱又起变化,乃是一猴脸,顾盼一转,活灵活现;待到脖颈转过,脸上脸谱再见变幻,乃是一副朱红赤面;接着又抬手抹袖,脸谱变作黑白两色……

几步的功夫,他已连番变化数次,动作行云流水,看的周遭惊呼四起。

就在一片叫好声中……

“轰!”

一声炸响,冷不防在颐和园内升起、腾空。

乍见一朵火星直入云端,而后哗啦绽放开来,化作璀璨烟花。

火光透雪而散。

观戏诸人初闻炸响齐齐身形一震,但再一看那烟花,又都失笑起来。

想是哪位宫女太监失误所致,亦或是宫里某位顽劣的公主点燃了烟花。

可那头顶的烟花前脚才暗下,后脚颐和园外就传来一声惊爆。

“轰!”

炸响似风雷鼓动,霎时传了进来。

众多观者俱是失色。

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官员的呼喝声,再有宫女、太监的惊呼声,一时间连成一片。

灯下的阴影中,数道鬼魅般的影子已寻声而去,转眼飞掠无踪。

琴、鼓之声跟着一顿。

两个伴曲儿的老师傅也是神情大变,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却见那戏台上空空如也,先前还在转步抹脸的手艺人竟然不见了。

而在那半空中,正有一道身影,灵如飞燕、矫如猿猴,自戏楼上飞身纵跳而下,落地双足一点,双腿一屈一直,不带一丝烟火气,如飞鸟钻林般直扑那颐乐殿内的宝座。

所过之处,满地霜雪皆好似被一柄肉眼难见的刀子裁剪开来,纷纷涌向两侧,带出一抹笔直绵延的豁口。

杀意冲霄。

“有刺……”

一声凄厉刺耳的尖锐急呼陡然响起。

只是话音未落,喊话的太监已如破布般被一分两半。

一道人影破身射出。

风雪急呼,灯火映照之下,赫然就见一张森然可怖的罗刹脸生生挤进了颐乐殿。

陈拙刀眼微眯,凶光大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