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番激动大不相同于绝大多数浪漫的故事:他这个不合作的主人翁着实别扭,非但无法坦然享用对方的痴心奉献,更兴起一番凶狂的恶意。
剎那间,他痛恨这个爱他到难以形容程度的孩子,恨到想剖下自己的头颅,让对方捧在手掌心上,用尽每一分濒死的生命力讪笑着对方的伤痛。
他无法否认,自己确是喜爱这个敏慧的孩子。但是,横亘在他与任何可能发展情感的对象之间,却是那抹仇怨横生的魅影。久而久之,他根本以为那就是自己豢养的一部份。
那部份的自己嫉恨每一个有条件、无拘无束表达情意的个体。
在来不及感触于对方送上门来的情念之前,他首先浮现的念头,竟是摧残那份含苞待放的情意。
如同一个娇蛮的小女孩看到朱紫争妍的花圃,反而心生歹意,恨不得跑过去践踏一番才心安。
维兹荷轻声咳嗽,打断他波涛起伏的思绪。
“柏斯林,你的紧急通讯装置灯正亮着呢!要不要接讯”
真是好死不死,出现这样的中场休息。他抱歉地对眼前的两个人微笑,走向起居室一角的海竽状光磁屏风,稍嫌粗暴地把自己的指纹往输入口一揿。
“感谢银河,你终于回讯了!柏斯林,我还以为已经来不及挽救??”
挽救个什么鬼啊?!他硬生生地吞下那句差点自动出口的粗鲁言语,长年以来的表里不一再度发挥作用。他笑吟吟地凝视通话者仓皇无措的面容,亲切地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难得看你这位学院教务长这么慌乱啊。”
对方根本没有从容回话的余裕。教务长气喘吁吁,总是梳得光整、细心旁分的浏海,掉得满脸尽是鬼影幢幢。
“不,不妙了,柏斯林,珂尔星的情报局在一光子距差前下达凤凰翔令,以周边大小星系的安危为筹码,无论如何逼使校方一定要答允他们以下的条款──”
“噢,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状况,好让她们火烧眉毛到这等地步”
他微带轻蔑地冷哼一声。
“那些处理人员不知道,死得好看点也是一种礼仪么”
“你不知道这有多么严重,柏斯林!”
对方号叫着,掏出口袋内的亚麻手帕拭汗。
“有艘航行过境牧神星系的商务船,被红教徒劫持了!该死的是,不知道六大家族中的哪个白痴混迹其中,还被人家识穿!这下可好,边境军团逮到肥羊啦,他们列出交换条件,他们要的是──”
还有什么好说的敌不动,我不动;敌将动,我已行动。他默想着数万年前的古老兵法箴言。柏斯林?雷加以他有生以来最为萧索乏力的语气,轻叹一声,同时泛起神秘的冷笑。
“想象一下,他们要的是我,要我这个凶手,回去没有尸体的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