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什么呢”
利鸶的神迷颜面逼视着她。
如此深远不可测,如此动人又布满威胁力量的启齿。
那声音,那形貌,像是溶解于玫瑰花海的一滴生化香精,天衣无缝地嵌入万丈迷离的声色渊薮,从至深的底部,冒出另一张早就形销骸蚀的脸,奇迹般地和眼前的陌生人互相交迭,逐渐地变成剎汶特再认识不过的寤寐形影。
即使掉入死亡流域、也不改其诱惑光泽的唇齿,透过晕眩的药效与迷幻剂导引的双重视野,好整以暇地告诉她:“我乐意知无不言一切。只要你说出来,想要知道什么。”
“嗯,你想问什么呢──只是你得确定,那是你想要知道的。”
以柔声哄慰的声调,利鸶那张线条峻美的面孔迎向剎汶特。一时间,她竟产生逼真无比的错觉──经由蒙昧的视线看出去,眼前是一座空间迭合式的宇宙飞船主舱室!那不就是多年前的决斗现场吗她伸出完好的手,撇开对方的扶持,神经质地护住自己的义肢。
“照理说,除非阁下是个通晓医学的专业人士,不然──”
她困难地咽下那股翻涌不止的反胃感,把话说完:“不然的话,应该是无法看出来,这是非原生的义体。所以──”
听到她这么说,利鸶的笑容在剎那间被掏空了。不过,下一秒间,她自顾自地脆声冷笑起来,好似这个疑问勾连起她封箱已久的过往杆戈。然而,即使是被迎头打到痛处,她不但不闪身避开,反而以令人悚然的激情趋身拥抱。
“这个嘛,答案其实也很简单:如果说,不知为何,你的记忆库里就是被诅咒般地,存有一张活生生、血淋淋的意念芯片,不断地反复倒带,播送着最初也是最后的镜头──这样的义体,看似嫩白娇弱的手臂,曾经对准某一个人的胸口,从象牙色的指甲内抽拔出一道道长有倒钩的利爪,由前而后地通贯了曾经是自己的身体。如果是这样,你怎么可能辨认不出来,这个在恶梦中不断返回的身体部位”
她定定地对准剎汶特无言以对的嘴,微微地倾身向前。当她的唇齿拂过剎汶特的耳边,同时带回不可能再现的青春句点──
那是断肢的瞬间,也是她开口却哑然失声的现在。彷佛被五十六亿七千万只天琴星的蚂蚁爬满全身,她几欲咬掉下唇的一大块皮肉,但又麻木虚软,动弹不得。感官的澎湃电流,交叉纵横于下面,形成无数具尖叫的十字架。
就这样,断崖从四方扑身而来,她被那个占有她的人,将自我冲到不知名之地。
“没有终点的星际航旅,行将开始。首先,你将睡去。当你醒来之后。世界与我都将任你驱使。”
“再来一回吧”
尤金支起上半身,颇为怀疑自己的清醒程度。再来?一回已经次了耶!不过,斜躺在那张描画着雪花纷飞雷射光影的水床上,一边踢腿、一边让共振效应制造出冰雪崩落的立体图相,那样的沙夏真是太吸引人了。
沙夏甩动着眩目的艳紫长发,发色中的金晖与莹绿色的眼珠相映成趣。看不出,这个娇丽动人、水汪汪的大美人,竟是一个擅长在宇宙飞船内外操作险恶任务的非常情势解除员。而且,除非仔细研读她瞇起眼睛时、不期然流泻出的严厉神采,大概连猜一百次也无法想象,她更是烟花艺能协会的级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