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楮语在他们眼中只剩星火羽翼的背影,他们才接连回过神来。
面面相觑,满脸俱是惊撼、惊愕、难以置信:“小师妹生天印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太微十官之内,对楮语的议论沸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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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第一次带人御空,但她带着斛初飞得很稳。
飞过少微官,越过南方炎天官、中央钧天官,再往东去便是苍天官。
七月初收涪风为随侍时,他只练气二重,直至八月底楮语去金陵小境,仍是这境界。
不止如此,与斛初不同,涪风的主星为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箕宿,本是内门弟子,因资质太差九野小试常年垫底,才在入内门一甲子后被外派至少微官,从内门弟子变成外门杂役。
几日前,他忽然顿悟,一夕之间连跃七重直接大圆满,原地筑基!
若只如此,斛初也不会担忧楮语生气。
即便涪风的突破有些过于突然且跨越颇大,但世间修士一朝顿悟修为暴涨而进阶的数不胜数,其中资质不佳的亦不在少数。涪风脚踏实地修炼了六十多年,算是根基稳固,虽颇有些令人意外,也非不合理、不可置信之事。且身为楮语的随侍,无论怎么看,他修为进阶都是一件好事。
更不至于惊动不近舟传讯给楮语。
所以,涪风做了什么呢
涪风主星箕宿的功法名为“风行术”,御风雨之术。筑基之日,他没能控制住他的力量,使得几乎整个苍天官都被狂烈的大风笼罩,草木被连根卷起、苍天官弟子的官舍屋顶皆被掀飞,不少御空的弟子措不及防、险些坠落。
大风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列宿峰首当其冲,整座山峰寸草不留。
楮语垂眸看了眼下方熟悉的苍天官,再望向远处被浅薄云雾围绕、隐隐露出一点沉青色峰头的列宿峰。
不近舟那日传讯与她商量修缮事宜。若非承了昴君师父的资产,怕是要掏空她另一位挂名亲传师父毕君月离赠予她的整座私库。
涪风闹出这么大的事,即便楮语毫无怨言地认下修缮之事,没有对二人做出任何惩罚、也没有通过不近舟与二人表露什么情绪,斛初自然仍会害怕她生气。
楮语确实不生气。倒也确实是有些心疼灵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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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涪风,楮语有一瞬微怔。
与不近舟传讯沟通之后,她在列宿峰顶新修缮的屋舍是与云间庭院风格相似的白墙黛瓦。主屋一侧栽了棵高大的古松,更外围是大片新生竹林。
青年模样的男子沉默地立在列宿峰顶,面无表情、微显呆愚。
然与八月楮语离去时记忆中的他相比,眉目更为锋利,眼角压得更低。抬起眼看她时,原本简单略显呆滞、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带了一分肃厉之色。
这一分肃厉之色微弱如错觉,但在楮语眼中,清晰分明。
她记性极好。
因而这么乍一眼,她脑海中立时便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眼前这个筑了基的涪风,与她在落雁泽问星垣幻境中所见的那个同年轻常陈子研究《镜步天歌》残卷的灰衣男子,已有了五分相像。
思及所闻的他筑基之日不慎扬起将方圆百里整座苍天官笼罩的烈风,楮语心中一凝。
少微官执事堂初见他时压下的疑惑与猜测,此时如大风般呼啸着在她脑海中翻卷。
据楮语所阅、所闻、所问、所知,太微门公诸于世的只有常陈子一位祖师。
可问星垣里,她在常陈子的记忆幻境中看见了灰衣男子与常陈子并肩。
涪风与斛初一并在云上城鹿鸣街问星拜入太微,至今一甲子有余。启明礼所有师叔皆在场,但他们也没发现涪风。
可见诸位师叔不知灰衣男子的存在,又或者知晓但不知容貌,太微门内没有留存他的幻像或画像。
不论如何,可以确定的是,涪风与灰衣男子定有所关联。
而如此相像,已不似什么“后人”,更似……分神。
修士元婴之后的境界便是分神,分神期修士可分出魂神化身。
若涪风是分神化身……既是分神,修士原身应当还存活于世。而他筑基便能爆发出那般强大的力量,可见原身境界定不止分神。
据《玄元仙鉴》万仙榜可知,太微分神之上的师叔有五位:掌门亢君、毕君月离、定一真君、将宁真君、定轲真君。楮语目前见过四位,他们四人至少现于人前的模样,皆与灰衣男子、与涪风不像。
但依楮语所见,不论是这四位她见过的师叔,还是她不曾见过的挂名亲传师父毕君月离,都没有必要刻意在太微门放一个与自己完全不相像的练气分神化身。
分神的主星只能是原身点亮的星官,大多数情况下原身主星是什么,分神主星便也是什么。
现世十四洲只有两个星修宗门。
境界在分神之上的星修……
楮语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睫陡然一颤。
箕宿主星!
楮语微阖着眼看着涪风,眸色渐深。
思绪虽繁,但楮语思路清晰、思索得极快,因而不过短短几息。
她抬步上前,先一步向涪风走去。
涪风虽然气质有所改变,更明显的仍是那般微微呆愚的模样,见着楮语先抬步,他想了想,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向楮语行礼,语气亦如以前一般不含任何情绪:“少君。”
楮语神容惯常温静,因而斛初没察觉出任何,反倒还因楮语的不生气而与涪风真心地笑了笑。
楮语停步在涪风七尺之外,看着他。
下一瞬,忽然展开星图!猛地抬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