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勋这孩子,也是可惜了,”他面露无奈,提起这婚事便头疼,“如今圣旨已下,说什么都晚了。”
“李小姐眼下可好?”
“自陛下赐婚,便郁郁寡欢。”李佑扶额摇头,端起茶盏闷了一口,沉沉应道“为人父,又怎会不心疼,可圣命难为,也只得委屈她待嫁”
“陛下有意撮合,本是恩宠,可若搭错了线,毁的是李小姐一辈子。”她微微躬身,将声音压得低沉,“如今哲王殿下有意搭线,赵德勋和李小姐又情投意合,倒不如”
李佑当即扬起手,断了她的话。
为官多年,虽为人不知变通,却也不是榆木脑袋。自进来以后,连连提了元哲两次。话里话外,皆带着拉拢之意。
“裴侍郎,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可将来能让你登上高位、有无上荣耀的,只有陛下。”他抬手敲了敲桌,示意顾七清醒些,“老夫劝你,莫要参与党争,莫要随波逐流。为人臣者,当时刻谨记,自己奉的是君,而非臣。”
“大人这样说,下官就放心了。”顾七浅浅一笑,执起茶壶斟满他眼前的盏,“大人放心,臣同您一样,不改初衷。”
李佑半信半疑地扫了她一眼,喃喃道了声“真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灵丹妙药。”她挑挑眉,并未做多解释,只言见李穆禾一面。
见她神情自若,想来心中有主意。若此姻缘有解,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李佑迟疑片刻,随即命丫鬟召李穆禾到前厅来。并仔细叮嘱着,让他们给女儿多穿件披风。
等了一会儿,李穆禾缓缓而来,身侧跟着的,是柳纪纲之女,柳湘凝。
自己在,小辈间说话难免拘谨。李佑干脆走到院中,盯着小厮将箱子搬回车中,一件不留。
“李小姐,你我相识不算短,此次我便开门见山了,”顾七放下茶盏,径直开了口,“你对赵德勋,是否还有情意?”
李穆禾在对面坐着,接连三日粒米未进,虚弱得面色发白,扒靠着圈椅,点了点头。
“裴公子有所不知,”望着闺中好友受尽磋磨,柳湘凝心疼得掉下眼泪来,“他们是打小的情意,又岂是一道圣旨割得开的?”
“他”李穆禾喘了口气,干裂泛白的唇微微抖动,“他还好吗”
顾七摇摇头“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死了。”
“那”李穆禾浑身发颤,紧紧咬着下唇,憋得眼泪打转,“我便去陪他,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瞎说什么呢!”柳湘凝再遭不住,拿着帕子捂脸大哭。
“违抗圣意,是抄家灭族之罪,”顾七微微侧坐,执起茶壶续上热茶,浅啜了一口,“就算是寻死,也要等到嫁过去之后再说。”
“裴公子,你”柳湘凝顿住,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这个少年。
对面两个人,一个楚楚可怜,一个梨花带雨,倒显得自己冷漠了几分。若不如此,又如何绝处逢生?
她满不在意地转着茶盏,幽幽问道“既有死的勇气,何不赌一把?”
只见李穆禾绝望的眼睛里,闪出光亮来“裴大人,可是有了主意?”
“自然是有,只不过”顾七抿了抿嘴,淡淡一笑。
“大人!”李穆禾见她不再说话,急得眼眶泛红,想起身上前,却“扑通”摔倒在地!
柳湘凝登时吓了一跳,忙上去搀扶,岂料地上的人抬了抬手“别别管我”
堪堪虚弱的身子,一点点挪到顾七脚边。凑近看时,才发现平时温婉大气的大家闺秀,已经身形消瘦到皮包骨头。
“大人”干如枯枝的手,尽力拽着绛色官服的一角,婆娑泪眼映着恳求。
本坚硬如铁的心,瞬间软了下来。顾七鼻尖一酸,慌忙吸了口气,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你不必如此,我同赵德勋交好,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走入死路。”她内疚地撇过头,“只是这计划,并非万无一失,且不论成败,都有损你的清誉”
“我,我不在乎的”李穆禾仰着头,热泪顺着眼角滑过苍白侧脸,滚进鬓发和脖颈。
“且先起来,”顾七朝柳湘凝招了招手,待李穆禾颤颤起身后,自己从袖中掏出一小包药,“这个给你。”
柳湘凝盯着药包,狐疑地皱起眉头来“这是?”
顾七张张口刚要解释,身侧的李穆禾便一把将药夺了过来,紧紧攥在手中,随即咧嘴一笑“裴大人,劳烦跟赵德勋说一声,此生若无缘相守,来世定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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