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如此,臣更要进宫了。”
元哲稍稍侧头,略略思索片刻,仍是不解。
她抿嘴浅笑,微微探着身子,凑近几分低语“殿下身份尊贵,此次回荼州,若让唐鹤将军一路护送,岂不解了很多麻烦?”
刺杀一事,即便未审出结果,也大抵猜到是唐鹤所为。与其回荼州的路上小心提防,倒不如迎面直上,大张旗鼓让唐鹤护送,一旦有失,他罪责难逃。
如此一来,唐鹤不仅要放弃刺杀的计划,更要尽职护送,这一路,反而安全。
元哲恍然大悟,唇角不自觉轻轻翘起,可转瞬又多了惆怅“本王还是担心你,不如多待些日子,好歹等本王恢复些,再一起回去。”
“殿下,您身上有伤,不好再受磋磨。”顾七拽过被角,朝元哲身上盖了盖“说句僭越的话,若没有殿下在身旁,臣倒安全些。”
点到即止,却也让元哲明白了言下之意。
到底,裴启桓不过是个刚出头的文臣,唐鹤并不会放在眼里。若不是自己执意护着,也不会招惹这许多是非。
锐利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他垂头沉默,不停抠着手中的橘皮,染得指甲微微泛出黄橙色,指尖沾了汁水,黏唧唧,让人更加郁闷。
想来是说错话,惹他不开心了。
顾七搔了搔头,不知如何宽慰,起身走到盆架,取下帕子沾了沾清水,拧得半干回到床前。
一把将抠烂的橘皮薅出来扔到桌上,随后握着元哲的手,轻轻擦拭“殿下不必担心,臣刚刚的话没说完。今儿出门,除了遇到唐鹤,还结识了一个勇猛小将,此人侠义之心,不畏权势,是个可造之材。”
“哼,”元哲抽出手来,别过头去,言语中透着浓浓醋意“你若不是找好了人,也不会过来同本王说嘴。也不知是哪家的,得你裴大人如此高看。”
纵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没能看透男女之情。
她只当元哲还在生气,忙细细解释起来“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人家,臣细细打量了,别看出身不好,为人很是刚正,将来定有一番作为!”
“你还细细看了?”元哲一急,不自觉弓起身子,扯得伤口发疼。他瞪着眼,猛攥住顾七手腕“看哪了?”
“自是要留心观察,才能知道此人能不能用啊。”顾七面露不解,只觉手腕越发疼了,她皱着眉用力挣脱出来,就这么一会儿,手腕子便红了一圈。
元哲黑了脸,心中翻起泼天醋海,终酿成愠怒,从胸腔涌入喉咙,几欲破口而出!
可见她一脸无辜,迷茫呆望,显然是懵懂无知。这股子怒火终究咽了回去,灼得五脏六腑生疼。
皱着眉头强忍醋浪拍打,直待恢复平静,长长发出一声叹。
他无力的扬了扬手“本王乏了,你回去吧。”
好生奇怪。
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
顾七瘪了瘪嘴,起身朝元哲浅鞠一躬“殿下,那进宫的事儿”
“随你的便。”
冷冷一声,再没了动静。
当天下午,便将帖子递进宫里,得了允准后,第二天穿着绛色朝服,跟着群臣进了殿。
哲王出城遇刺,城内早就人尽皆知。
一众文臣,更是惶惶不安。
也恰是这种不安,才能帮助自己达到目的。
顾七于大殿之上,将出城遇刺之事娓娓道来,引众人嗟叹。加上赵煜在旁推波助澜,顿时便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径直站出队伍,奏请皇帝派遣得力干将,护送哲王去荼州。
凶手未明,任何人都有嫌疑。眼下只有积极摆正态度,才能稍显清白。
顷刻间,左侧文臣列队传来阵阵声浪,更有甚者,恐落了下风,激动应和,吐沫星子喷到旁人脸上,遭人白眼。
然,镇国亲王身份尊贵。
不是什么人,都配护送哲王。
眼下国都里出挑的,左不过两个人,其一是赵煜,其二便是刚回都的唐鹤。
一时间,议论纷纷。
顾七站在中央,朝左侧站立的宋廉投了个眼色。自出了国都,便再没有跟宋廉往来,略略打量,他好似比年前,胖了些,想来过得十分滋润。只是不知,丫鬟莺歌如何了
如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随后缓缓睁开。宋廉手持笏板,缓走两步到中间,朝龙椅上的天子浅浅作揖“陛下,郡州尚需赵将军坐镇,若轻易调离,只怕影响国都安稳。”
顾七暗叹,不愧是混迹朝堂的老臣,淡淡一句话,看似无用,实则暗含深意。
赵煜是元哲的人,轻易调离国都,若趁机在外招兵买马,一朝打回来,弹指间便可掀翻朝堂。
悄悄抬眼,见元承熙脸色发沉。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待缓了心中不安,沉沉开口“众爱卿可还有别的意见?”
一众文臣里,不乏几个拜高踩低的,捧着宋廉的主意扬声附和。
顿时,朝堂上,再没了别的声音。
此刻,便只剩唐鹤一个选择。
群臣默不作声。
和一般的武将不同,唐鹤人脉广,几乎大半的文臣,皆出自雀鸿楼,能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也离不开唐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