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明泉的话一下让王芳笑出声来,“明泉,计生工作不好做,特别是在我们农村这种地方。”王芳笑道,“我们农民受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等传统思想的影响,不让生就像扒了他祖坟一样,所以,乡里的计生工作特别难做。”
“乡计生办是压力最大的部门,上面压的紧,我们人手又不够,还要管那么多的村……”说到这里,王芳叹了一口气,“我们累点苦点没关系,关键我们的工作得不到农民的理解,现在村里流传着一句话,防火防盗防计生办。只要我们进村,他们就和我们打起游击来。”王芳苦笑道。
“芳姐,还有这样的事?”王芳说的完全颠覆了明泉的认知。
“虽然其他地方做的很过,比如,强制性让怀孕的妇女人流,但……”说到这里,王芳打住了话头转而说道,“明泉,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先有过思想准备,计生工作很苦很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明泉看着墙上介绍计生内容,对陈列的那些计生用品明泉有些不好意思看,只是眼角瞟了一下便赶紧移开。
“芳姐,苦和累我不在意,关键我不知道从何下手?”明泉道。
“明泉,先熟悉一下计生工作,至于如何上手,我会安排人带你。”王芳拍着明泉的胳膊说道。
接下来的两天,明泉都在办公室学校着计生条例以及南域县关于计生工作的相关规定等,按王芳的话,先把政策吃透,再具体操作。
其实,明泉不知道,政策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和人打交道是没法套用政策的。
星期五中午,办公室的几个人陆续回来了,因为下午是计生办的周例会时间。
周会前,王芳介绍了一下几位同事。这几位大姐年龄都在四十多,明泉在她们身上感受最多的是干劲和泼辣。其中,有一位邬姓的男人,胳膊上还缠着纱布。明泉估计,这就是王芳说的那位快到点的男子吧。
“吴琴,你说一下西葫芦村的情况!”王芳看着明泉身边的一位大姐说道。
“主任……”吴琴挽了一下衣袖,一副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这次我在西葫芦村守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才捉住杜秋家媳妇……”吴琴说着看了一眼其他人,“那个杜秋太狡猾,他把他媳妇藏在了地窖里,也亏他想得出来,他媳妇挺着那么大的大肚子,就在又闷又热又潮湿的环境里憋了几天,要不是我留了一个心眼,根本就发现不了……”吴琴就像汇报自己的战绩一样,眉飞色舞。
在吴琴汇报过程中,明泉听得直皱眉,也难怪孙烨说,很多基层的干部都缺乏人性,这个吴琴还真是无情了。
“主任,我这个月的指标完成了。”吴琴最后笑道。
“恩。”王芳点了点头。
指标?明泉不解地看向王芳。但王芳却偏头看向旁边的男子。
“老邬,你那边如何?”吴琴汇报完后,王芳转头看着胳膊上缠着纱布的男人,“对了,老邬,胳膊好些了吗?”王芳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老邬抬了一下胳膊,笑了笑,“这次我去的钉耙村,有几个超生的,找了半天,只找到李三狗家,其他几家关门闭户,很多天不见人了。这个李三狗简直就是一个二愣子,他已经超生了两胎,这次是第四胎了,前三胎是女娃,这家伙就想要一个带把的。”老邬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道,“我去的时候,只有他媳妇一个人在家,我好说歹说,真是苦口婆心给她讲政策,可那个婆娘一直摇头,我也不知道她摇头是啥意思,我当时就急了,让村妇女主任直接上前去拉,想把她带到计生所……”老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哪知道,那个李三狗不知道从啥地方钻出来的,拿着锄头就朝我锄了过来,得亏我当时反应快,但还是伤着胳膊了。”老邬说着还抚了一下缠着纱布的胳膊,“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超生的怎么死脑子呢,能躲得过去吗?除非愿意生出来的一辈子没有户口,否则,就像那个李三狗,人被公安抓了,媳妇也被带去做了人流。”
“我这个月的任务还差两个指标没有完成。”老邬一脸苦相。
说的人说得津津有味,听得人却是心态不一,明泉是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接着其他几个人也汇报了一下自己的工作,明泉根本没有心情再听下去,脑子里乱哄哄的,直到例会结束,明泉才如释重负。
“明泉……”王芳冲刚想走出办公室的明泉叫道,“你留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没有人性?”王芳看着明泉,“包括我这个做领导的,更没有在会上说他们这样的工作方式存在问题?”
“芳姐,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今天下午的例会给明泉带来更多的是冲击,可以说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更颠覆了他对计生工作的认知。
“呵呵。”王芳听罢笑出声来,“你觉得那种话你擅长就说那种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