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对他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我们师徒三人要去越州。能否行个方便,带我们一程?”
话语内容虽是商讨,年轻男子却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说话很是直接,口气淡漠,带有明显的冰冷。
越州,在滁州的上游,两个地方是同一条路线。
张麻子的腰变得更弯了。从侧面望去,就像一条怪异的人形大虾。
“可以!当然可以!”
他一边连声应和,一边转过身,再次用破锣般的声音,冲着尚未回过神来的其他人贩子尖叫。
“马上把船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让这三位老爷好好休息。”
能够做着刀头舔血生意的人,都不是普通人。
从入行买卖人口的第一天,张麻子就从自己师傅,一个同样脸上是麻子的老头那里,学到了如何认人辨物的第一课。
用老麻子的话来说:“只有把你的那双招子好好磨亮、磨光,才能看到更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三个陌生人刚刚出现的路口的时候,张麻子就已经瞧见了他们的身影。
当时他没多想,脑子里是杀人灭口的念头————无论来者是普通人、捕快、官兵,统统得死。
等三人来到近处,张麻子看见中年人儒生袍服的左侧袖口,绣着一个白色的特殊徽记。
等到年轻男子过来问话的时候,那个白色徽记更清晰了。
张麻子发现,那是一个自己认识的特殊符号。
只有归元宗的修士,才有资格佩带这样的徽记。
这个世界上,是有仙人存在的。
当然,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资格被称之为“仙人”。可是在普通百姓看来,这些能够飞天遁地的强者,其实就是仙人。
张麻子三姑妈的儿子的大姨的姑父经营着一家货栈。每次过年喝酒的时候,那老头总是用飘然傲慢的口气,说起他当年从一个仙人那里,得到一枚丹药的事情。
据说,那个仙人当时在老头货栈里想要购买几张鹿皮,手上却没有银子,就留下了一枚丹药充抵。
那的确是一枚神奇的仙丹。老头服了丹,今年一百三十多岁了,仍然什么毛病也没有。强壮的身体就连年轻小伙都自愧不如。就在去年,老头又新娶了一房姨太太。生命力强悍的老东西,在生理需求方面实在太旺盛了……听说,那位新姨太太平时连腿都合不拢,走路只能歪歪扭扭。
半年后,她实在不堪折磨,上吊自杀。
仙丹啊!
仙人啊!
张麻子曾经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
当官是不可能的。
最多也就是在这条线上多跑几次,赚个几万两银子,然后收手回家,好好娶个女人,再多生几个娃娃。
跑江湖的人,很多信息都可以互换。
张麻子知道好几个修士门派的特殊徽记。可是很遗憾,他从未遇到过所谓的仙人。
今天这种事情,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机缘。
仙人可不会管你作奸犯科还是守法公民。他们拜天拜地,“天地君亲师”当中,唯独不被仙人尊敬的,就是“君”。
修士找凡人搭船这种事情尽管罕见,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麻子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打劫这三个搭船的修士。那种事情想都不要想。人家一根手指头比你的大腿还粗。
他知道仙人都有着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当做“缘分”的说法。只要把这三个修士带到越州,沿途精心侍候着,到了他们下船的时候,肯定少不了自己的好处。
仙人随便留下的一件东西,都是万金难买的宝贝。
就像一百多岁还把新娶姨娘弄到不堪忍受只能上吊的老姑父。
凭的是什么?
当然是那枚仙丹啊!
……
透过窗棂之间的缝隙,杨天鸿看到了那个容貌清丽的蓝衣少女。
杨天鸿不知道归元宗,更不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但他已经吸收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部记忆,对于身处的这个世界,基本框架信息多少有些了解。
顶舱距离甲板大约六米多高。隔着厚厚的地板,可以听到下面船头上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师傅,你看河里有好多鱼啊!”
“师兄,你的主意不错,搭船的确要比御剑而行另有一番风味。偶尔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对于修行还是有帮助的。”
“呵呵!应该的。师妹你应该多出来走走,看看这大千世界。”
起航了,船身在微微晃动。
虽然眼睛看到外面的部分很有限,杨天鸿却可以听出:三人当中的师傅,也就是神情威严的中年男子,几乎很少说话。最多只是对于少女的某些问题进行解答,再不就是从鼻孔里发出轻微的“唔”。
可以感觉出来,对于少女,这位师傅很是溺爱。
年轻男子显然是美貌少女的爱慕者。言语当中充满了讨好的成分,表现也过于明显。
“师妹,渴不渴?我这里有干净的泉水。”
“师妹,饿不饿?我这里有昨天在集镇上买的果子,很新鲜。”
“师妹,困不困?要不要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诸如此类的问题,让杨天鸿听得眼皮忍不住一阵抽搐。即便是穿越而来,见过太多舔狗屌丝在女神面前哭喊跪求的他,也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几个彪形大汉在顶舱里来回巡视着,这些膀大腰圆的恶汉,简直就是小孩子眼中最恐怖的存在。他们手上握着明晃晃的钢刀,顶舱里没有被闷死的孩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低着头,老老实实呆在各自的位置,一片沉默。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一个身穿黑色短衣的人贩子,匆匆走进了顶舱,凑近一名领头的大汉,低声说:“船上来了贵客,老大吩咐,好好看紧这些娃娃,等到晚上再把他们送进底舱。还有,千万不要弄出什么动静。万一惊扰了下面的贵客,你我都吃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