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编辑部已经彻底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众人懒懒散散的坐在办公室里,心却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下班前,林为民招呼大家去东来顺。
明天才是年前的最后一天班,不过基本都是半天班,到中午的时候楼里就空空荡荡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所以只能是今天出去吃饭。
这个时候不像后世,大家肚子里没什么油水,遇到这种场合,绝对不会有人缺席。
席间气氛格外热烈,在同事们的口中,林主编英明睿智、沉稳大气,俨然未来国文社一把手的不二人选,丝毫没把同坐的老蒙和老覃放在眼中。
两位老同志也不说话,闷头吃羊肉。
你们说你们的,少吃一块肉算我输。
翌日,跟往年一样,到了中午,国文社人去楼空。
林为民走在最后,临走不忘给收发室的翟大爷扔了两包烟,把老爷子哄的乐乐呵呵的。
开车送了一圈年货,已经是傍晚了,他又来到工体转了一圈。
偌大的体育馆里此时已经涌入了上千名春晚的演职人员,可依旧显得空旷。
最关键的是这地方四下透风,哪怕是白天在这待着,要是在背阴的地方,也能把人冻的直哆嗦。
今天晚上,不光是演职人员们遭罪了,连观众们也得跟着遭一茬罪。
林为民仿佛已经看到了晚会结束之后,黄一鹤被千夫所指的画面。
太惨了!
认真看了一遍大外甥和陈小二他们的小品彩排,确认没什么问题,林为民便开车回到了故宫旁的二进院。
团结湖那边就他自己一个人,过年气氛比燕京城里差了不少,所以今年他就在故宫这边过了。
晚上包饺子,林为民和韩定邦,带了个洋媳妇,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要是小陶也来就好了!”韩定邦感叹道。
说着说着,韩定邦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小陶和歌丽的岁数差的有点大吧?”
林为民迟疑道,“还行吧?六七岁而已。”
六七岁,还“而已”?
一个舅妈比外甥媳妇小了六七岁,你好意思的?
韩定邦看林为民的眼神跟看畜生差不多。
“演了,演了!”
林老师没顶住姐夫那饱含良心的眼神,眼神看向电视,岔开话题。
家里的电视里,8年春晚如约开演。
韩定邦看着节目,眉头一点一点紧皱起来,只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出于导演的职业敏感,他开口说道:“这场晚会,毁了!”
大洋妞一边扒着花生,一边乐呵呵的看着电视,“毁了?哪里毁了?”
韩定邦看了未来儿媳妇一眼,第一次在找到了一种优越感,敢情你们老外这文艺细胞也不行啊!
尽管晚会质量不行,但电视并没有关。过年嘛,图的是个热闹,演什么不重要。
十点多,韩壮壮演完了小品冒着寒风骑着摩托车回到家里。
一回来便喊道:“可毁了!可毁了!”
他的小品在春晚的中段,那会儿演出已经开始了一个多小时,晚会现场状况频发。
“可冻死我了,外面零下十多度,工体里面连暖气都没有,我在台上的时候台词都快说不利索了。有的部门对讲机没电了,也不知道事先准备电池,灯光时灵时不灵……黄导急的都快上树了。”
韩壮壮讲了半天春晚的情况,最后一句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林为民猜想,现在黄一鹤何止是急的想上树啊,他想死的心估计都有了。
因为现在电视机上正出现是头几年国内最知名的电影小花,陈冲。
几年前,她和刘晓庆可谓是中国电影界的绝代双姝。
结果81年跑到米国闯荡去了,在米国待了三年,这回春节回来受邀参加春晚,也因此彻底引爆了8年春晚的负面舆论。
后世互联网上污蔑陈冲当时在春晚讲话当中用了“你们中国”这样的字眼,惹恼了全国观众,其实是假的。
她说的就是“中国”,但言语之中谈到留米经历的高高在上和对于祖国的疏离却是实打实的,这样的行为让电视机前的无数观众感到不爽。
林为民看着电视荧幕上,陈冲的表现发出啧啧啧的感叹。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都替老黄同志感到痛心。
一家人边看春晚边吐槽,在今天这样的夜晚,无数国人都在干着同样的事情,就跟后世老百姓看春晚差不多。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屋内温暖欢乐。
1984年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