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失笑道,“梅之焕,难怪自从刚才见到你,便一直觉得你战战兢兢,心神不宁。”
“难道说,你以为朕要让你做晁错、齐泰、黄子澄,牵扯帝王家事,自寻杀身之祸?”
梅之焕面色涨红,显然之前确实这么以为。
崇祯郑重道,“朕可不是建文帝那般愣头青,即使朕真的要削藩,也不会落人口实,更不会让手下送死。”
“你只需要尽河南巡抚职责,国姓者自有朕来担待。”
崇祯这一席话,显然给梅之焕打了不少气,说话间也更加自然起来。
正当两人谈笑正欢之际,突然马车缓缓停滞下来。
“怎么回事?”梅之焕惊怒交加。
虽然崇祯此行算是微服私访,但是梅之焕早已安排中州方面前面开道,以免有人意外冲撞圣驾。
没想到,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毕竟宫中的东西、排场,就算是村民也能看出来里面坐的人身份地位必然不凡。
一名身着便服的锦衣卫在马车外报道,“耿爷,是一个村庄的民众,见到您随行众多,以为遇上了一个大官,说是有什么冤情。乌拉拉几百人硬是把道路给堵塞住了。”
梅之焕刚要出去,却被崇祯一把拉住。
“你是地方大员,万一让他们看见你在这,岂不是惊动了大鱼。且让朕去见识一二。”
梅之焕惶恐道,“君父,这原本是抚臣的职责,怎敢劳动圣驾?再说乡野小民多半是不识谱的,万一他们有所冲撞,臣便是百死莫赎了。”
崇祯嗤笑道,“什么样的君父,会连自己的子民都不敢见?你且好好坐下,待朕回来。”
梅之焕虽然能骑马射箭,但哪里敢真的同君父拉扯,两下便被推了回去。
崇祯大喇喇扶着腰带,在乔装打扮的锦衣卫的遮护下,来到这些村民之前。
“我乃两淮巡抚耿如杞,同河南巡抚梅老爷是至交。你们有何冤情,可以具实说来。”
一名领头的老丈上前胡乱磕了两个头,“青天大老爷,俺们本是这孟津土生土长的村民,祖祖辈辈的庄稼汉。”
“洛阳的王爷就藩以后,俺们的田地都被从官田划成了藩田。”
“原本老爷们说,划成藩田后,税赋还照原样,只是每亩地每年有五厘银子交给王府。”
“谁知划完之后,衙役便不再来了,换了一个王府的管家老赵头承揽赋役,每亩地每年向我们要一分的银子,足足翻了一倍。”
崇祯眉毛一挑道,“这必是那老赵头中饱私囊,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老丈脸一垮,“大老爷,您说哪里话?那王爷可是原来皇祖爷的心头肉,官老爷巴结还来不及,哪有人敢去管他?”
“原本俺们也能忍。可是这几年,承揽赋役的变成了老赵头的儿子赵四,每亩地收两分银子。”
崇祯皱眉,“这赵四也欺人太甚了。”
老丈说道,“谁说不是呢,恁就是个畜生!更要命的来了,官府的衙役今年比赵四先来,又征收了一分银子,说是陛下追讨各省欠税,俺们中州欠了十几万两银子,要摊到每个人头上。”
崇祯老脸一红,这追讨欠税,还是他让毕自严去做的。
老丈没有察觉,又说道,“这也算了。可是官府收完,那赵四又来,还是要收两分银子。俺们可不干啦,跟他掰扯起来,原本不是说五厘银子么?他把我往地上一推,骂道‘卖儿卖女都要给我两分银子,不然你们就去报官!’”
崇祯默然,又问道“那你们的父母官怎么”
老丈哭诉道,“俺们连乡里都出不去,刚有人想去洛阳,就被王府的狗腿子打断了腿送回来。大老爷,要不是撞上您,俺们也只能逃到山里去啦。”
崇祯扶起老丈道,“撞上我耿老爷,是你的福气。”
“我这就去告诉梅老爷,让他打断那帮狗腿子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