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木出征后,怀海方丈曾于佛前推算,知晓这一关,于木叶而言,是凶是吉、是福是祸、是生是死,皆只在一念之间。
只是这话不能说出口,怀海斟酌着用词:“木叶郡主自有神佛护佑,又有各位贵人祝祷,定然无恙。”
姚琳听了便信,神色间立时有了掩盖不住的喜色。
木北墨心中却是不安,他记得上一次来时,怀海将木叶专门叫去禅房问了生辰八字,今日又说这样模棱两口的话,让人心里忐忑。
天色近晚,一行人准备回城。
将姚家父女送回姚府后,木北墨方才回了自己的东宫。
他将十二十三叫到眼前:“今日姚宏直那两个多时辰一直在佛堂里?”
十三趴在屋檐上,看不见佛堂里的事,所以是十二回答:“回禀殿下,姚宏直确实一直在佛堂里跪着,我听着也的确在念经文。”
木北墨心中仍是不安,让十二把姚宏直进门开始的所有事都说给他听。
听完十二的描述,木北墨没找到什么问题,于是挥手让两人退下。
他身旁的尹康没有木北墨的不安,优哉游哉地在紫砂莲纹壶里泡了上好的日铸雪芽:“殿下这些日子也太过于替郡主担心了吧,姚宏直在自家佛堂上几柱香,消消自己的罪,哪里值得殿下这样忧心。”
木北墨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尹康给自己倒了一杯,砸吧着嘴慢慢品茶,显然是懒得反驳木北墨。
木北墨将莲纹壶劈手夺过:“木叶不过是我对抗那些贵族的一枚棋子,我害怕她没起什么作用就把自己作死了,与我而言就成了亏本的买卖。”
“是是是,您说的对。您快把那壶还我。”尹康口头敷衍两句,伸长了胳膊去抢紫砂壶。
木北墨打开他的手,将壶里的茶倒了些许在金晕原石砚台里,拿了案上的墨缓缓地磨着。
倒不是他要写什么字,只是他发现这样做能让自己平静一些。
尹康痛心疾首地高呼:“殿下你住手,您嚯嚯您那些酒就算了,您把老臣的雪芽放下,我废了好大劲才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看木北墨手里动作不停,尹康已经开始捶胸顿足:“殿下呀,那是砚台,砚台!磨墨用的!不是让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进去用的啊。”
木北墨故意当着尹康的面将壶盖取下,轻轻嗅了两下:“果然是我珍藏的日铸雪芽,我可不记得把它赏过你,老实交代你怎么找出来的。”
殿中气氛一时变得尴尬,尹康悄悄把手收回,又变回正襟危坐的样子,眉目间是凛然正气,端的是一副随时准备为主子分忧的忠臣形象。
“啊这,呃,嗯——。殿下,咱们不如说回木叶郡主之事。”尹康将顾左右而言他发挥到极致。
木北墨也不再逗他:“康伯,木叶是我带回来的。我原先只想利用她,可是她,她总不按我的意愿来做。”
尹康不晓得木北墨和木叶二人,因为顾云烈而大吵一架的事,但也能多少猜出一二。
毕竟他亲眼见过出使南宛时木叶中毒之后,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么些日子以来,唯有遇上顾云烈的事,木叶才会失了理智,与木北墨作对。
看着太子这样的神情,尹康只能揣测着他的心意劝导:“殿下,木叶郡主这样的人物,不像是能被轻易拿捏的。老臣看来,郡主聪慧又识大体,殿下的意见基本都会听取。只是毕竟人心隔肚皮,殿下若想木叶郡主事事都顺着您的心意来,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木北墨知道尹康说的在理,他看重木叶,也正是因为她的性子。细细想来,木叶唯一和他意见相左的事,就是不肯和顾云烈大打出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是木叶的态度让他不满,仿佛如鲠在喉。
尹康看他不语,张口几次,继续劝道:“殿下,有些事不急于一时嘛,你想木叶还是个小姑娘,骤然到了新的地方,总得适应些日子。”
木北墨听了突然想起一事:“木叶的生辰是不是就在这两天?”
尹康支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确实,而且这是郡主该及笄的日子。”
及笄是大事,本该在宫中举行隆重的仪式,只是木叶在外,怕是没办法赶回来。
“康伯你眼睛毒,去库房里好好挑几件好东西,派人给她送去。虽然没法行及笄大礼,我这个王兄总该有所表示。”
尹康一口应下,在木北墨身后悄悄吐舌:“还嘴硬说拿郡主当棋子看,找了个能送信问两句的机会,就高兴成这样。”
木北墨一回头:“康伯你说什么?”
尹康飞也似的跑走,舌头都快打结了:“老臣说殿下仁泽,老臣马上就去!”
木北墨发出一阵愉悦的低沉笑声,郁结的心情开解了不少。
他缓缓踱步至墙上挂着的西凌堪舆图前,仔细看着右下角小小的渡冬关,心思又飘到木叶身上。
不晓得此时的木叶,正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