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木北墨。
木北墨似乎并不急着要木叶答应他,但逼迫的意味每刻都在增强。
木叶知道木北墨说的是事实,但她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指出,这不过是木北墨为了控制她才说出来的。
木北墨知道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顾云烈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掺杂任何利益考虑,却用尽力去保护她的人。
顾云烈教会了她一切,不仅教她怎样骑马;怎样使枪;怎样排兵布阵,更教会她不要在意他人的评价;教会她要遵循自己的底线;教会她女孩也可以有自己的抱负,光明正大地追求建功立业。
作为南宛世家中最有影响力的顾家的嫡长子,顾云烈从不曾因为顾云月卑微的出身而嫌弃她,他告诉妹妹,温柔善良、贤惠恬静的世家小姐很优秀,但如果妹妹不喜欢这样,她完可以做锋芒毕露的女将军。
在所有人都觉得顾云月是一块上不了台面的破铜烂铁,不配与如珠似玉般的贵族小姐们相提并论的时候,是顾云烈把她打磨成了绝世利刃,让世人都被她的光芒折服。
顾云烈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没有考虑过一丝一毫的政治或是利益算计,唯一的原因是小九是他的妹妹。
甚至在顾云月变成木叶之后,顾云烈也没责备她一个字,他亲口说了他不怪她,他亲口说了她还是他妹妹。
虽然她爱吃糖糕这个小习惯只有顾云烈知道,但能下毒的其实并不止顾云烈一人。
木叶承认那包有毒的糖糕是顾云烈给她的这件事,让她备受打击,但她一直没能说服自己顾云烈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她甚至不承认顾云烈恨她。
这一切木北墨都不知道。
木叶再一次,一字一顿地强调:“我绝对,绝对不会作出任何伤害我哥哥的事,任何时候都不会。”
不等木北墨有何反应,木叶俯身逼视着他:“王兄说的不错,不论他做什么,我都能替他找好理由。如果他想杀我,我会把刀递给他。”
军帐里的烛光轻晃,在她墨绿色的眼眸里微弱地跳跃,这对眸子纯正又澄澈,太容易被认作宝石,却像石头一样从不撒谎。此刻这双眼睛里盛满木北墨看不明白的坚毅。
木北墨确实不明白,他想不通为什么平常的时候木叶冷静得过分,但一碰上和顾云烈有关的事,她就会任由感情主导理智。
他不明白这样的极端为什么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木叶并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木北墨一直尝试着让木叶从感情上依赖他,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收效甚微,甚至木叶信任姚琳都比信任他多一些。
这让木北墨感到挫败,他向来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为了获得贵族的支持,他也经常需要和那些高门贵女们应酬,她们总是轻易地陷入他的甜言蜜语所编织的陷阱。可是所有他引以为豪得心应手的手段都对木叶不起作用,她只会通过纯粹的利益关系衡量他是否可靠。
如果所有人都得不到她的信任,木北墨还可以勉强接受这个事实。
但现在他发现,他心心念念却求而不得的东西,被木叶毫无保留地托付给背叛过她的顾云烈。
好像木叶对于任何亲密的关系都生涩得很,仿佛她从学会握刀的那一刻起就斩断了身体里所有牵动感情的线,除了留给顾云烈的那一根,被她用血肉珍而重之地包裹起来。
“并非是我贪心,既想要西凌的荣华富贵,又贪恋兄妹情谊。而是我本就是顾云烈的妹妹,是王兄要我做西凌的郡主的。”木叶还在继续挑起木北墨的愤怒。
这句话成功将木北墨的理智烧尽,他摸出随身的匕首,横在木叶的喉间:“很好,如果你不能把过去放下,那我没必要留着你。”
木叶出手如电,眨眼的功夫,匕首已经到了她手里。
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到木北墨觉得自己脖颈上那道早已痊愈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王兄要我回来,不是为了杀我的。”可木叶只是把匕首又放回了鞘中。
她叹了口气,身凛冽的气势尽数收敛,如那把匕首一样把寒刃藏起。墨绿的眼眸里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汽,虽然只有一瞬,却让木北墨明明白白看得清楚。
她甚至让眼角染上一点点不引人注意的红,却故意让木北墨看见。
多不公平,木叶稍稍露出一丝软弱,就能让木北墨心软。
“王兄,”木叶的声音略带沙哑,像一把小勾子勾住木北墨的心,“别逼我。”
明明是她作为西凌的主将,却坚决不肯与敌方将领为敌,但她的语气那么委屈,只用五个字就让木北墨的怒火平息下来。
“我知道不该这样,但我没法对顾云烈下手,我做不到。”木叶离开主座,跪坐在木北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