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要回去多长时间?”
“一个星期吧。后天爸爸送你们回去。”姐姐说。
从青岛到武城,这一路上爸爸开车非常小心,每到一个休息区都会停下让爷爷喘口气。陈风中途开了一段,但他开车的速度明显超过了爸爸认为安的界限,没多久就被赶回了后座。就这么走走停停,六个小时的路硬生生走了八个钟头,到了村子都快要吃晚饭了。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停在了一座高大的门楼跟前。抬头看,这是一座红砖赤瓦的高大民房,虽然被两人高的围墙挡住了院内布置,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气派。半遮半掩的烟囱看不出经常使用的迹象,红色的凉亭造型闪着亮光,只是在内里的红釉上隐约挂着一点灰黑。屋脊下的通气口也被粉刷成了朱红色,一只胖胖的鸽子在通气口的隔窗外不识趣地搭了个窝,此刻正趴在窝里摇晃着脑袋观察地面上的动静。依旧强烈的阳光照在屋顶和外墙上,似乎有一团红光笼罩了整座建筑。隔窗下的鸽子在阳光下像是一件青灰色的工艺品,摆在金黄色的底座上。一块镌刻着金黄色“太公在此”字样的鲜绿色瓷砖镶在屋顶下的角落上,在这一团红光中格外显眼。
门楼上贴满了深紫色的瓷砖,站在跟前陈风能清楚地看清自己的五官。门洞里是两扇打开的深红色铁门,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金色的铜钉。门洞外面铺着一副瓷砖对联,同样是金字绿底。陈风没有去记住对联上写了什么,反正不过是“招财进宝”之类的吉祥话。但横批位置那醒目的“紫气东来”四个大字着实让他印象深刻,心里嘀咕这几块瓷砖有多少斤,砸在脑袋上估计挺疼。
爸爸打了一个电话,院子里迎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说是中年可能有些勉强,看面相也不过四十岁上下,可以称得上是大龄青年。这汉子上中等身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平头阔脸,满面红光。见爸爸过来便扔掉了抽了一半的烟,双手握住爸爸的手,又是问好又是欢迎,鼻子嘴里喷出的烟在阳光中很快散去。
那汉子看见刚刚下车的爷爷,拍了一把肚子大声笑着奔了过来,张口叫了一声大爷。转头看见搀扶着爷爷的陈风,抬手摸了摸傻小子的脑袋,又热情的拍了拍肩膀。那只手力气很大,好像是在检查陈风的骨头是不是长得结实。
走进大门,袭入眼帘的是一方影壁,红底红瓦的仿古造型,中间鱼肚白的部分是草书书写的词句。转身进了院子,原来那建筑是一排六间大瓦房,走廊前挺立着四根鲜红的顶梁柱,廊上摆着不少小孩子的玩物。
庭院非常宽大,地上铺满了砖,整个院子几乎不见一点泥土,只是在正房前种了两株石榴。东西两侧各有两间配房,虽不及正房气派,却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门前同样特意留出了一点空地,里面却是种了几棵柿子。柿子树已然开花结果,果实虽然仍旧青涩,却可以看得出来长势不错。
主人的客厅也是非常的宽敞,但因为房前走廊设计的太深,再加上已经到了傍晚,屋里并不是十分明亮。抬头观瞧,一幅“喜上眉梢”的画作占据了大半个墙面,画作下面是一排木质沙发,屋子里还有些其他家具也都是实木制品。陈风对这些东西看不大懂,听从指挥的扶着爷爷坐下。
那汉子也在茶几前坐了下来,熟练地烧水烹茶,不一会的功夫便在每个人跟前倒了一小杯。那茶水倒是很漂亮,清澈的黄色。陈风也确实有些渴了,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有些苦涩的味道。
寒暄过后,刚刚的热络突然冷了下去,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却显得十分尴尬。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水掩饰彼此间的陌生,都在等待着对方第一个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通向另一个房间的门里走出来一个小孩儿。孩子大概两周岁的样子,胖嘟嘟,虎头虎脑的。看起来是刚睡醒的样子,撅着小嘴,腆着小肚子。身上套着一件蓝绿色的背心,背心被小肚子撑起来,走一步抖一抖。小孩没有穿裤子,每走一步小鸡×鸡就颤一下。
“你又生了个小子?”爸爸扭头看看汉子,笑呵呵的表示羡慕。
“不是,是俺孙子。”
“你今年才三十九就有孙子了?你家小子才多大?还没铁牛大吧?”
“他和铁牛差不多吧?今年虚岁十九。”
“十九?铁牛都二十四了。这小子现在有一周半了吧?”
汉子骄傲的说了一声“对”,伸手把走到跟前的胖小子抱在腿上。“那小子不好好上学,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十六上就给他说了门亲事,想等到二十再办喜事。没想到他还挺着急,订婚才仨月儿媳妇就怀孕了,两边家里都不知道他俩啥时候干的好事,也没让他俩住一块。俺有啥辙?就到派出所给改了岁数,把婚事给办了。这所房是给他盖的,我们俩在老院住。”
那男人说着向陈风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他虚岁已经二十四岁,还转回头特意问爸爸核实。他又转过头看看陈风,上上下下的打量。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上学的缘故,陈风在他们眼里多少还挂着些稚气,再加上一个圆乎乎的大脑袋,看上去确实显小。
“现在的孩子早熟,铁牛也该找媳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