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长容完全懵了,徐容连着唱了三遍,也让他确定了一个事实,徐容的音准绝对有问题。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为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天赋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徐容的形体、气、声、字方面的天赋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苗子,可是他前后两句明显不在同一个调式上。
一开始他以为他只是不熟这两句戏词,但是连听了三遍才发现,每一次他都会有细微的调整。
就跟看心情似的。
他实在不敢理解,如此之高的综合天赋,竟然出现了那么大的瑕疵。
就像将萝卜凋刻成精美无比乃至于美轮美奂的艺术品端上桌子。
可是无论再怎么美轮美奂,也改变不了它是白萝卜的事实。
戏曲,终归是要唱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徐容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尚老师,声乐这块,我过去练习的少。”
尚长容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他才了解到这个表演界的天才原来在表演方面也有缺陷的事实,轻笑着以掩饰自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道:“其实,这算不上大问题,我担心的是你到底是后天的问题还是先天的缺陷,我看过一项调查研究,大概10的人都是因为先天的脑回路缺陷导致的问题。”
濮存晰也完全没想到,徐容的声乐基础竟然会这么差。
不过相比于这点,他更好奇的是,徐容到底是怎么考进北电的?
“我应该是后天原因,其实现在的情况相比于以前,进步还算蛮大的。”
徐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声乐本来就是他的弱项。
大学的确有声乐课,分别是发声、发音、歌曲训练,考试形式为自选两首歌,类型自定,完了汇报演出。
因为考试形式是自选两首歌,他的声乐的确有进步,而且还是大进步,但如是说像形体、气声那么扎实,实在是强人所难。
就像所有的表演专业都把形体和台词作为重点课程,但与当今国内各大院校的毕业生形体仍惨不忍睹的状况一样,过去他从来没觉得声乐有用武之地。
尽管他的跑调只是偶然,但在技术行当,“偶然”看似偶然,但实质上是必然。
尚长容其实并不太担心,徐容既然说“有进步”,那就证明其并非性先天导致,而是后天熏陶不足,于是问道:“你是打算怎么学?”
尚长容没再犹豫,徐容是他见过的天赋最好的苗子之一,尽快有不足之处,但是他相信在他的调教之下,未来的高度必然不弱于自己。
再者,万一徐容哪天突然醒悟,决定转行了呢?!
“怎么学?”
徐容在愣神了刹那之后,明白了尚长容话里的未尽之意,尚长容是京剧大师没错,可是他的地位也并不差。
按照过往的习惯,他是人艺人员,只学艺不拜师,完了欠个人情,但是学多学少,就看人尚老先生的心情。
戏曲行当有句老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若是师傅就领到门口,能修行到什么个水平就是两说了。
当然,以尚长容这种大师的架子,如果不拜师,大概率会安排个弟子甚至弟子的弟子来教。
当年于是之拿了院里批的条子遇到这种情况愣是有理没地儿说。
徐容最初的目的并非如此,“非遗传人”的说法只是他和小张同学夫妻之间的玩笑,他从来没打算过登台,更没想过拜师。
他其实挺喜欢和童自容的关系,至少很纯粹。
交游广阔的确能少许多麻烦,但他又没打算贪赃枉法,过多的人情往来只会分散他的精力,而且人情交往当中,他和他人关系的好坏,决定因素并非他积极主动的去维持感情。
就像徐行一家,二十多年没来往,仍然能够一见如故。
徐容并未犹豫,只思索了两秒钟左右,当即道:“我想拜您为师。”
尚长容勐地站起了身,脸上瞬间溢满了笑纹,两只大手重重地拍了拍徐容的胳膊:“好好好,那我选个良辰吉日,请几位见证人,咱们举行个仪式,正式收你为关门弟子。”
“谢谢师傅。”
“哈哈哈,你这改口改的倒是快。”
“哈哈哈。”
回剧院的路上,濮存晰颇为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尚长容学戏?”
人艺认识的京剧大师不要太多,生旦净末丑各个行当都能找一堆。
徐容轻轻地拿手指瞧着方向盘,等前方的红灯变绿,才道:“我看了十六场戏,都是名家大师,其实要是说唱的好坏,我听不出来,但是尚老师的表演给我一种美感,这种情况,我只在蓝老爷子身上见到过。”
濮存晰恍然大悟:“我说呢,那你拜他倒真没找错人。”
“怎么说?”
“京剧净行分铜锤和架子,铜锤着重于唱工,架子着重于做工,不是句老话嘛,铜锤的嗓子、架子的膀子,说的就是花脸俩行当的不同特点。”
其实当看到徐容关于“体验”的论述时,濮存晰就隐约猜到了徐容的野心,对于徐容学习戏曲,他也并未感到奇怪,道:“尚长容师从名家侯喜瑞,当然,也肯定受到他父亲一定的影响,所以无论唱工还是做工,他都有独到之处。”
“架子的膀子,怎么说?”徐容瞥了他一眼,对戏曲他还真不太了解。
“就是说膀子对于架子花脸的非常重要,当然,除膀子外,腰、腿、脚步,以及整个形体也都很重要,这些可以说都是架子花脸的表演材料,这些材料的每一件都有它一套基本功夫,这就是基础,掌握了这一套基本功夫,才可能把每一个架式做得优美地道,并且符合表现人物的要求。”
濮存晰大致解释了一下,可是他对花脸也谈不上精通,对于日后必定会精通的徐容,此时也不敢过于卖弄,道:“对了,明儿就要开始做桉头工作了,你来不来?”
徐容犹豫了下,道:“去,不过我这次就是学习学习怎么当导演,回头就不常来了。”
和《家一样,《甲子园也是ab两组同排,但徐容并没有打算全程参与,该做的桉头工作他都已经做完。
从现在直到5月《北平开机之间的这段空闲,他的实际工作只有两项,上班以及跟尚长容学戏,等《甲子园开始排练再抽空过去瞧瞧。
在话剧行当,有一个颠扑不破的定律,一个顶级的演员必然是一个顶级的导演。
导演这种工作,他还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