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亘?”
“李亘?”
于阿姨推开了房门,眼瞅着李亘仍蒙头呼呼大睡,道“李亘,你今天不是要跟小徐去剧组吗?”
床上的李亘早已经醒了,可是他不想起来,靳芳芳拉着王亚芹、张扬排练的时候他没当回事,甚至觉得势在有些小题大做,即使后来因为王亚芹的“200000”稍微重视了一点,可也只是一点。
因为“200000”于他而言只是个数字,而且还是未经徐容点头的数字。
大前天公司里有员工闹事儿,因为公示的年终奖明细当中,最高的张琳拿到了50万,至于闹事的那个,一分钱没有。
他也没拿到一分钱,但是他没闹,也没吭声。
可是对比王亚芹那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0”,他心里有点不平衡。
扪心自问,他也没觉得自己做的比王亚芹多,可是哪怕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王亚芹光年终奖就是他工资的三倍多!
他不能理解,凭什么?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三天里,无论是徐容还是靳芳芳,都没主动联系过他,甚至王亚芹都没发来过哪怕一个字的消息,似乎他的感受完全无足轻重。
“李亘?”
“李亘?”
“不去了!”李亘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回应了母亲的询问。
他确实不想去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正准备出门的李雪建听到声音,正要戴帽子的动作给顿了下,立在门口,听着妻子低声苦口婆心的劝慰。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到底跟谁置气呢?”
“不想去就不去,你先起来把饭吃了,吃了饭再睡,哈?”
李雪建叹了口气,轻轻走到了门边,冲着望过来的妻子招了招手,等妻子出了房间,他拎着椅子,坐到了儿子的床边。
“怎么,还,在生你哥的气呀?”
李亘似乎没想到父亲会过来,当即硬声道“我没有!”
李雪建笑了两声,在决定不给李亘发年终奖之前,徐容曾给他打过电话,谈过一些关于李亘的想法,在最初,徐容本来想给李亘发两万块钱的过节费,毕竟大过节的,李亘不管怎么说也算工作了,过了年,总得给他们买点礼物什么的。
他考虑了之后,拒绝了徐容的好意,两万块钱,对于二人而言,不过多说几个字的台词事儿,因为以二人的身价和知名度,但凡在别得戏中漏个脸,就远不是二十万能够打得住的。
可是于李亘,这却是一笔巨款,某种程度上,还是对他全年表现的认可。
李雪建听着儿子言不由衷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没给发年终奖?”
见李亘仍然背对着自己,知子莫若父,李雪建知道,儿子心里在埋怨徐容,他顿了顿,道“不给伱发年终奖的事儿,他提前给我通过气,我也是认可的。”
安静了一会儿,李亘极为突兀地转过了身子,疑惑地瞧着李雪建。
李雪建仍是笑呵呵的,道“你想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能怎么说,估计又是那套考验、锻炼的说辞,他最擅长给人画饼了。”
“你要是这么想,就太小看他了,也太小看被他压着的成千上万的同行。”
李雪建摇了摇头,道“他说,你已经成年了,却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由着性子、爱玩,什么事儿都得我最后给你兜底。”
“胡”
见儿子下意识的支撑起了身体,就要大声反驳,李雪建抬起了手,道“你先听我说完。”
李亘嘴巴张了两下,又躺了下去。
“他说,他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你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李亘有点懵,甚至一时间有点没转过弯儿来,自己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意思?
李雪建仍旧笑着,道“我跟他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儿子,我给你兜底天经地义,也是我的责任。”
李亘这下明白了,徐容的原话是“李亘仍然像个孩子,什么事儿都需要父亲兜底,那他长大的意义是什么?”
“他就问我,那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话,说的是真难听啊。”李雪建俩手无意识地揉着手中的帽子,笑容有些勉强,“这应该是他认识我以来,说的最过分的一句话。”
李亘望着父亲脸上的褶子,一时间沉默了。
两人沉默以对,过了一会儿,李雪建极为突兀地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道“你哥这人啊,外边怎么说他的都有,有说他好的,也有说他不好的,有人骂他心黑手狠,也有人夸他菩萨心肠,可是不管怎么说,对咱们一家,人家没有半点虚伪,你说你想考研,人家给你找学校、找导师,你说你想当导演,人家给你找门路,让你跟着名导,我这辈子欠的人情不多,可是对他,我真不敢说没欠人情。”
李亘看着父亲脸上笑出来的层层叠叠的褶子,怔住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父亲还年轻,就像他一直认为自己还是个孩子。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父亲脸上笑出来的褶子,听着他的叙说的内容,没来由的,鼻子竟然罕见的有点发酸。
“几万块钱的年终奖而已,算个屁呀?!”李雪建看着儿子,以询问的口吻问道,“你真以为他在乎那点钱吗?”
“说句你不乐意的,那点钱,给他老婆买件衣服,他自己恐怕都觉得拿不出手,你要知道,你只是个学徒,当年人家当学徒的时候,生生花了两百万从童自容那学本事,现在一边给你提供机会让你学本事,结果没给你钱,你就不乐意啦?”
李亘张了张嘴,道“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