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狭路相逢(中)(2 / 2)

夜摩王佐也听得出傅雁书说起宣鸣雷时心里纵犹存恨意。这师兄弟分属南北两方的最高将领,大有传奇色彩,平时也总被人谈论,可他见傅雁书恨归恨,说起宣鸣雷时仍是不掩其善,极是公允,心中亦是暗暗佩服。不过现在也不是佩服这些事的事,他道:“是真的啊……”

要对付葵花王军的那种战具,他实在心中没底。现在军中火枪火枪运用越来越多,但对于葵花王军的这种战法,火器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唯一可能抗衡的,也就是飞艇队。然而代价昂贵的飞艇,目前军中一共也就十三艘,此番南征一下带来了六艘。只不过就算有六艘飞艇,夜摩王佐仍觉不够。本来还希望这消息有所夸大,但听傅雁书所言,应该并无夸饰的成份,那么真不知究竟该如何应付。

他正在沉思,一旁的刘纪淳举手道:“傅明王,五羊城中难道已没有原里应外合之人了?”

傅雁书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当然不会没有。据宣鸣雷的密报,五羊执政府中有几人一直也有反抗之心。但这些人手中无兵,目前起不了大用,而且我们如果不能有说得过去的战果,这些人多半不会出头。”

五羊城已经落在葵花王军手中了。据说葵花王军对五羊城的统治并非极其残酷,因此城中虽然时不时有反抗,但并没有预计的那样频繁,而对外商贸甚至已恢复了八成以上,五羊城民众的生活也没受到太大影响。只不过战事一起,海关必定关闭,届事搞不好民众反而会迁怒于帝。毕竟这么多年来,五羊城虽然表面臣服大齐帝国,却一直明里暗里将帝国视作终将一战的仇敌,现在这一代的五羊城年轻人对帝国甚少认同感。虽然这一点甚少人说起,傅雁书却清楚地看到了,并且深怀隐忧。

帝君宽容,允许五羊城执政府保持相当大的独立性,然后以允许南人北上为官的方法吸引五羊城的人才北上。这固然是解决争端的良策,但也使得人群分化严重。认同帝国的,大多北上为官了,留下来的是更不认同帝国的人。这一点其实礼部尚书程迪文早就觉察到了,曾经上疏要求改变,但积重难返,不是一两年可以改变的,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其实这一条也已经开始做了,比如五羊城文武两校的课本,过去一直允许自编,这些年便只允许在帝国课本基础上做一些调整,调整部份也必须经过帝国礼部的检查,因此课本中很多地方都改过了,只是前一代人已经长成,这一代人又受前代人影响极大,承平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旦有变,也就看出恶果来了。弄不好,五羊城的民众甚至为延续平时的想法,在帝国与葵花王军两者之间,站在后者一边也说不定。刘纪淳是个智将,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这次战前会议虽然并不很正式,但说得甚多,直到天将黄昏方才结束。夜摩王佐留傅雁书在营中用罢了晚饭,就算吃饭的时候,仍是斟酌了一番南征的行程。九月五日出发,大约十余日左右能够抵达五羊城。宣鸣雷密报说葵花王军主力已经于八月二十三日离开,那么十五六日赶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此战得手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成功破解葵花王军那种新战法。

九月五日,秋风渐起中,在帝君特使,兵部尚书周启德的饯行中,南征军分为水陆两部,向南进发。时隔多年,中原大地硝烟再起,一场大战又将爆发。

傅雁书深谙水战,指挥得法,大小战舰排成队列,浩浩荡荡地南下。两万水军,再加一万搭乘战舰的陆军,其余还没有夜摩王佐所统的陆路军人多,但因为有战舰,所以显得更加庞大。

帝的战舰共分风、花、雪、月四级。月级其实是小舢舨,吃水浅,是抢滩登陆时所用,雪级和花级是主力战舰,风级过去是超级巨舰,舰身长达三十余丈,但随着铁甲舰兴起,过于庞大的战舰已不再适用,帝国也一共保留两艘风级战舰,一艘是实际规模只有花级的宣武号。宣武号舰长十八丈,但由于是铁甲舰,所以也被归为风级了。同样,花级战舰则是两艘十丈长,实际只有雪级规模的铁甲舰威远与抚远。

铁甲舰造价昂贵,便是国力强盛的帝国,现在也仅有这一艘风级和两艘花级铁甲舰。花级战舰中为首的威、镇、安、抚“四远”舰中,另两艘镇远与安远舰体堪与宣武相等,但因为没有铁甲,战力实远不及威远和抚远两舰。而此次,帝国将三艘铁甲舰全都用上了。这三艘铁甲舰,尤其是载员达到八百余人的宣武号,更是威武不可一世。而全部战舰都配置如意机与风帆两套动力,顺风用帆,无风则用如意机,亦使得船速较过去的战舰增加一倍。原本东平城到五羊城总得耗时月余,现在同样几乎缩短了一半。

然而,傅雁书仍是感到了不安。

他的师父当初被称为天下第一水战名将,前半生也确是百战百胜。然而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这个几乎被奉为水军之神的名将却连吃败仗,特别是当铁甲舰出现,当他师父发现自己的战术几乎一夜间被颠覆,那种失落感使他当场吐血。

师父去世的时候,傅雁书就在身边。也正是有鉴于此,傅雁书一直清醒地认识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因此在他执掌帝国水军这些年,尽管没有什么战事,但在战具、战术上,却是精益求精,绝不敢有丝毫松懈。然而现实总比预想要快,这些年来,他几乎想到了一切,却也没能料到葵花王军的这种战术。

难道会输?傅雁书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并不怕输,他怕的是身后这两万水军士兵和一万搭乘的陆军。自己的声名事小,三万同袍的生死却是大事。何况,自己要面对的乃是从未见过的敌人,以及从未听过的战术。